第14章 双犬
待入厅中。
坐于案牍之中的张驿丞迎了上来，看到冷镖头身旁的陆无心二人，略带愕然道。
“剑承兄，这二位是”
陆无心作了一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张驿丞身旁的齐大和另一驿卒，含笑道，“冷镖头恐怕说不清楚，还是让道士来说吧。道士我嘛，普普通通。但这剑客嘛，别看他看着也普普通通，但张驿丞或许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
“哦？”张驿丞眼中带着一丝好奇，“还请道长说来。”
“他便是”陆无心故意拖长语气，“江湖中”
听着陆无心又要开始，温晓光一时感觉额头大痛。
遂自报家门道，“在下温晓光，见过张驿丞。”
张驿丞还在回忆自己哪里听闻过这个名字，一旁的高大驿卒突然尖声道，“你就是温晓光？！”
“哟，没想到这剑客的名字竟然传得这么广，我还以为和道士我一样默默无闻呢？没想道剑客还真是一个人物啊，竟然传得张驿丞手下的驿卒都晓得了。”陆无心大声嘀咕道。
场中氛围为之一肃。
“哈哈哈，想来是从往来商客嘴里听来的。冷兄你是晓得的，我们这里远在乡野，无聊的很，有个什么江湖逸闻必然是口口相传的。”张驿丞打了个哈哈，开口道，“温壮士当面，张某真是不识真人了。”
转头对另一驿卒道，“吴奇，待会儿可要敬温壮士一杯，也一睹豪客的风采。”
那驿卒尖声应喏。
张驿丞遂抚须笑道，“冷兄，今日携高客至此，实在是令黑龙驿蓬荜生辉啊。”
叫出仆人搬出一桌来，不多时摆上了酒席。
“上座，上座。”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陆无心二人本欲同冷镖头一道返回那大通铺。
吴奇恭敬站在张驿丞身旁，开口提醒道，“张大人，温壮士乃是一等一的大剑客，岂能就卧于我们这些粗人的居所呢？”
张驿丞一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惊道“虽是小酌，不意我竟然有些醉了。吴奇你提醒的是，差点唐突了高人啊。”
冷镖头搭话道，“张兄不必如此，我等江湖之人，有一容身之所，便已经知足了。”
张驿丞摆了摆手，“哪里哪里，这就是剑承兄你的不是了。你我兄弟一场，若是我招待不周，岂不是丢了剑承兄你的脸。”
说完拍了拍手，叫出一个呆木的仆人，“你带温壮士到闻香阁，好生歇息。”
温晓光看向冷镖头，冷镖头迟疑一番，道，“那就多谢张兄了，你看我这个大老粗，尽是些粗脑筋，竟没想到这一茬”
闻香阁中。
陆无心调戏一番那如若机器一般的仆人，大感无趣，遂挥手让他退下。
顺势瘫在床上，嗅着被褥上传来的幽香，陆无心调笑道，“这也算是托了温大剑客的洪福了，不然道士这会儿还不知道和谁挤在一堆呢。”
温晓光大感无语，瞬又道，“道士你就不感到奇怪么？那姓张的驿丞不知道我，反而是一个小小驿卒叫出我的名来。”
“这正好说明温兄你是大大剑客啊，你看，连这么偏僻地方的小人物都能晓得你呢。了不起，实在了不起。”陆无心竖起大拇指道。
“道士，你”温晓光还欲说话，陆无心已将食指置于嘴前。
温晓光看了看左右，放声笑道，“那是当然了，我温晓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这道士定然是羡慕了吧。”
“是是是，道士我羡慕得紧呢。”
趁着温晓光放声大笑的间隙，陆无心手中掐诀，法力运转之间，整个房间已被覆盖一层隔音法阵。
陆无心拍了拍手，轻笑道，“剑客，看我给你表演个法术。”
说时迟那时快，运转法力形成一张大手朝着一旁角落抓去。
一只老鼠被法力大手抓在空中吱吱乱叫。
温晓光不解地看着那只老鼠，道，“道士，这”
陆无心淡笑道，“剑客你可别瞧不起这老鼠，说不得人家再努努力，就和你一般厉害了。”
温晓光恍然大悟，面上一惊，“不好，我得马上去通知冷镖头他们。”
看着在法力大手中不停扭动的老鼠，陆无心笑道，“剑客别急嘛，人家戏班子都还没上场呢，你这就要拆台了不成。”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陆无心运转清明灵目，四周墙壁上隐藏的禁制铭文若隐若现，“更何况，别人还送了我们这么大一份礼，我们要是没有还礼，岂不是太不知礼数了。”
他眼中闪烁奇异紫色光芒，看向那手中乱动的鼠妖，紫光照射之下，鼠妖再次幻化人形，原是那呆木的仆人。
法力之手消散一空，鼠妖落地后恭敬站到陆无心一旁，呆木道，“主人。”
温晓光惊异地看了一眼鼠妖，缓缓对陆无心道，“道士，你这法门可别乱用，若是被人发现，只怕你非被当做邪魔歪道不可。”
陆无心瞥了一眼温晓光，谑笑道，“你不是邪魔歪道，还不是被人撵得抱头鼠窜。”
陆无心也是第一次使用人傀诀，此时将眼前鼠妖化为傀儡，已然获得了老鼠的全部记忆。
恍惚间他只觉得自己也化作了一只老鼠，窜行于山野田间，被人开灵，被人灌药，然后化形。还好老鼠记忆不多，不多时他便过完了老鼠的一生。
“真是邪门。”陆无心收摄心神，强行运转几遍清心诀，才将这种诡异感觉去除。
这来历不明的盗天录果然诡异，其中每个法诀，竟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诡异副反应。
陆无心心道自己今后得少用些那怪书中的法门才是。
将心神灌注入傀儡之中，他只觉自己分化为两个视角。两者互相看了看，嘴中同时响起“有趣”“有趣”。说完便催动那鼠妖，朝着它记忆中的驿站某处走去。
到了地方，轻轻拍门。
开门之人竟是那张驿丞身旁两个驿卒。
他们现在换下驿卒衣服，分别身着一黑一紫。
黑衣男子冷冷看着鼠妖，询道，“那两人可有异常。”
陆无心控制着鼠妖呆呆道，“没没有”
“退下吧。”黑衣男子淡淡道。
“是。”鼠妖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紫色袍服汉子凑到鼠妖身边，仔细嗅闻一番，尖声道，“臭老鼠，又几天没洗澡了，一身的臭味儿。”
“滚下去。”
“是。”
陆无心这时已将心神转移到一只室内苍蝇之上，让那鼠妖恢复了神志，自行控制身躯。
黑衣男子关上大门。
将紫衣拥入怀中，“宝贝做事就是谨慎。”
“小心无大错嘛。”紫袍娇滴滴道。“就是可惜了那五行生灭阵，本来是用来要那姓姬的狗命。”
“也不算浪费，抓住了那温晓光，这下南王也得欠我们一个人情。”
“人情？”紫袍尖声道，“南王手下人都把爪子伸到我们地盘来了，这人情恐怕他们也不怎么会认。”
“怎么说呢？一码归一码，他们乱伸爪子，我们就把爪子给他们打折便是。这人情嘛，他们岂能想不认就不认，真当我们头上没人啊。”黑袍不以为意。
“其实我最在意的还是青玉堂，一群废物不想着怎么对外，尽想着窝里斗！想抢我的东西，今天杀他几个手下，正好灭一灭他们的威风。”
“左使威风。”怀中紫袍男子眼珠一转，“反正我们抓的那些驿卒也没什么大用了，不如给人家几个，解解馋呗。”
黑袍男子拍了拍他的屁股，淡笑道，“你个贱婢就想着吃人。这次不行，那些驿卒我有大用。他南王手下的人敢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将来要卖货到他们的地盘，这黑龙驿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必须得掌握在我手中。”
紫袍男子喘息道，“给人家一个呗，就一个。”
“贱货，这个的滋味还比不上人肉不成。”
黑袍男子掏出一瓶东西来。
“唉，这东西好是好，可是要是染上了就离不开了。”紫袍男子叹了口气。
“圣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千幻散。”黑袍男子笑道，“还能缺了你个贱货的货不成。”
拧开瓶塞，一股异香弥漫，两妖似乎是得到了大欢喜，分而食之后便纠缠到一起。
陆无心只觉自己的眼睛被针刺了一般，心神转换之下，出现在室中。
三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两人心神巨震，不多时便恢复清醒，分开身体，警惕地看着他。
显然是有什么暂时控制药效的法门。
“哦，这东西原来是叫千幻散啊，贫道还以为就叫什么欢喜散呢。”陆无心面带微笑，手里也捏着一个瓷瓶。
黑袍男子谨慎看着他，道，“道士也是为了这千幻散而来么。”
“是也不是。”陆无心淡淡道。
“哦，不知道士来了多久。”
“也不算久，恰好赶上了两位的特殊节目。”陆无心看了一眼二人某处，“说实在的，不如两位穿上衣服说话，这场面实在有点辣眼睛。”
黑袍男子不以为意，继续道，“既然道士能来到这里，也算是本事不小，这次的货，分你一半如何。”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修炼，没必要打打杀杀不是。”
陆无心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半响，又指了指二人，“其实，道士我对什么千幻散不感兴趣。”
“无妨。”黑袍男子随意摇了摇手，不在意道，“换成等额天材地宝也无不可。”
“不不不，”陆无心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一一”
“我对两位的妖丹更感兴趣。”
“妈的臭道士，给脸不要脸，竟然敢耍我们。”紫袍男子怒道，“左使，你我合力拿下他便是，我倒要尝尝这狗这道士什么味！”
黑袍男子深深看了陆无心一眼，“看来今天是免不了做过一场了。”
说完两人化身一黑一灰两条丈高野犬，嘴角带着腥臭哈喇，用猩红的目光盯着陆无心。
陆无心微笑着看着二犬，眼中闪烁着淡紫色光芒。
“比拼神念？”两妖犬嗬嗬冷笑，殊不知妖兽天生神念便强过人类。
渐渐两妖由冷漠变为愕然，又由愕然变为呆萌。
两妖心中惊骇莫名，同时后悔不已。它俩万万没想到，原来眼前的道士神念远超自己二人。
早知如此，它俩怎么也不会和这该死的道士比拼神念。
黑犬眼中闪过一狠色，引动两者体内药力，两妖眼中闪过一丝迷离之色，将自身神念从陆无心目光中脱离。
运转大欢喜诀将体内躁动平复，黑犬谨慎地看着他，低声道，“道士好手段，这次的货全给你如何。”
陆无心笑吟吟地看着二妖，“或许我还没有说明白，但不要紧，两位只要明白一件事，交出内丹便可不死，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道士你莫不以为吃定我俩不成！”黑犬冷冷口吐人言。
“诶，阁下真聪明，不愧是一条好犬，要是道士有观宇，说不定还得留阁下看门呢。”陆无心调笑道。
“道士，死来。”两妖飞扑空中，朝着陆无心而去。
“定！”
陆无心朝着二妖一指。
两头妖兽便悬浮空中，再也动弹不能。
“金丹修士！”
灰犬口吐人言，尖声求饶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黑犬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慌乱，“前辈，我乃圣教赤心堂左使，我堂孙堂主亦是金丹修士，想来说不得会和前辈交上朋友。”
“和尔等孽妖做朋友？道士怕晚上睡不着觉啊。”陆无心戏谑道，“不如这样，你们出一个人帮我把那劳什子孙堂主哄来，道士我便放了你们，如何。”
“好一个铜皮铁豌豆的道士。”黑犬绝望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灰犬尖声道，“求求您放了我，我愿意，我愿意，道士爷爷，道士爷爷，饶我一命吧啊啊啊我不要死啊。”一股骚味弥漫密室。
“聒噪。”陆无心右手一捏，那灰犬便炸裂开来。“我可不要你这样的孙子。”
“你呢？”陆无心嫌弃地看了一眼模糊的肉团。
“嗬嗬嗬老子纵然是死，也要拉上垫背的。”黑犬嗓子中发出怪声，引动驿站中所有妖怪的药力，“道士，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说完自爆开来。
陆无心挥袖起风，挡住爆炸之力。
房屋被爆炸之力侵袭，轰然倒塌，尘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