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耿硕之死
邢言一把甩开营帐的门帘,营帐中间站着的是耿硕健硕的身影。
“阿硕!”
邢言看着自幼长大的伙伴,心情十分愉悦。一个箭步冲上去,耿硕黝黑的俊脸上带着愉悦也带着不舍。
耿硕单膝跪地,躲过了邢言的拥抱。
“大公子请上座,耿硕有事禀报。”
看着一向活泼的耿硕,如此严肃的要求,邢言感到了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将要发生。
坐在高台之上,邢言看着阿硕从怀里拿出了一封插着绢花的信纸。
“让阿硕读给大公子听吧。”
他灵活的躲开来接信的黄威,只是眼神坚定的看着邢言。
“好。”
“亲爱的大哥”
信中皆是小女儿家的话语,没有任何实质的东西。
但邢言就是感到排山倒海的窒息感,没有理由,就像即将来到的潮汐。
让他深深的不安,下意识的他攥紧了手掌。
“这些只是南域圣女想要让您知道的信息,而小姐给你写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选一处高地,要温暖、潮湿,按照十亩一梯的方式,开垦出来。小姐将运送适合的树种来,她想改变南疆的平穷,想让南疆也可以丰衣足食。”
耿硕说着眼里沁出泪水,望着相伴长大的公子,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什么叫圣女想要我知道?”
明明已经知道不安的来源,可是邢言还是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奉小姐之令到边关给您送信,可刚出城门没有多远,就被一群苗人围攻,中了蛊被生擒了。他们以为我听不见,但是我体内本就养着蚕蛊。我不止听见了,还知道他们打算生擒夫人威胁将军就范,被三殿下和欧阳少主救了。”
耿硕紧紧抓着手里的信纸,那掌心里信件,在沾染到汗水后,开始一点点的变形蠕动。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有小小的东西在钻动,它们想要出来,将手一点点的再次收紧。再等等,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后来我看到南域圣女,那个十六年前灭了我整个家族的女人。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我想她一定又在计划着什么。”
耿硕想了想,他不应该在传信的时候加太多自己的理解。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他一定要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要说出来。
“我想她在夫人那边失利,一定会在其它地方找补。路上我将黑鹰换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在黑鹰身上下蛊,但是我让蕲州知府杀了黑鹰,并交代他无比烧了尸体。还有那个女人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化。我想”
“那你呢!那你呢,耿硕?”
邢言强势的打断耿硕的话,他起身一步步向着耿硕走去,他双眼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开始跳动。
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邢言,思绪仿佛回到了他们相伴长大的日子。
那时耿家只剩下了他和哥哥耿墨,被邢将军带回邢家后,他们以为会不适应。但是他们却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温柔的夫人,严肃的老将军,溺爱的老夫人,活泼的二公子,可爱的小姐,还有那个永远将他们护在羽翼下的大公子。
他虽然没有了家,但是他有了最好的亲人,在他十八的人生中他没有什么不舍,有的只是深深的遗憾。
他遗憾没能上过战场;遗憾不能再与大公子并肩作战;遗憾不能看见小姐长大;遗憾再也不能陪伴哥哥变老
耿硕跪在地上,一步步地后退,他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可是他依旧坚定的后退,他拒绝所有人的触碰。
“耿硕!”
邢言突然的大喊,声音里满是颤抖的恐慌。
“阿硕,告诉我。你呢?从小都是我和阿墨给你擦屁股,阿硕你要相信阿兄。阿兄可以保你一辈子的,阿硕。阿硕”
邢言的声音里满是请求,仿佛他将失去他,再也抓不住。
“阿兄,能遇见你们我很幸运。”
耿硕的手不停地颤抖,不是因为对即将而来的死亡的恐惧,而是他已经压制不住手心里的蛊虫了。
耿硕知道他的时间到了、
“告诉大哥,阿硕没有给老耿家丢人。”
耿硕抬手猛地擦掉脸上的鼻涕,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将握着信纸的拳头塞进嘴里。
瞬间无数黑色“文字”从他嘴里涌出,眨眼间就布满他整个身体。
“阿硕!”
邢言双眼通红,向着他的阿硕跑去,他想像小时候那样将他抱在怀里。
门外的朱砂听到,邢言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冲进来就看见令她震惊的这一幕。
地上躺着一个,皮肉正在飞快白骨化的男子。而她的少年小将军双目赤红,脸上青筋暴起。他颤抖着双手正要去拥抱地上的男子。
那白骨化的男子身上的黑色细线,像一条条极细的小蛇,高高叠起,高昂着“头”准备随时攻击眼前的男子。
“邢言不要!”
朱砂单手抓住门框,飞了进来。她一手抱住邢言向后翻滚,一手抛出手中的折扇。飞起的折扇像回旋的飞镖带着一旁的火盆,全部倾倒在耿硕的身上。
“呜呜呜。”
地上看不出面容的人,已经无法再移动身体,但依旧因为身上暴起的大火,而痛苦的呜咽着。
“阿硕!”
邢言奋力的向前爬去,他的全身因为痛苦都在颤抖,他的力气大的出奇。
“邢言!你不能过去,那是‘黑无常’,是无解的,他没救了。你也想死吗?”
朱砂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着他,可是此时的邢言,像一头暴走的狮子。完全听不进去任何的话语,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自小跟在他后面,被他一手带大的弟弟。
那疼痛的呜咽声还在低吟,它刺激着所有人的感知。
门口一把锋利的飞刀,从大毛的手里飞出,直直插进大火中的男子。
飞刀插进男子的咽喉,也截断了那低吟的呜咽声。
“不!阿硕!”
邢言浑身血管膨胀,身体都泛着血红,指尖在地上抓出了刺目的血痕。
朱砂几乎要压制不住这个平时需要放水,才能与她勉强打成平手的人。
朱砂尖叫出声,“邢言,你不顾自己。难道也不管你的兵了吗?‘黑无常’非遇火不死,你不怕整个大营都变成炼狱吗?”
“啊!”
痛苦的嚎叫穿透了整个军营,这一天整个南部大营的人都知道,那个像猴子一样每天在营地里穿梭、偷食野味的耿校队死了。
死在了差十八天,就满十八岁的艳阳里,死在了南域圣女的算计里,他至死都没有让一只蛊虫离开自己的身体
南疆的大营都挂上了白帆,所有人都在哀痛一个年少的英雄。
而远在冀州的马市里,有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他衣着华丽,却全身干瘪,脸上透着质朴的精明。
他牵着一匹浑身如墨的宝马,每日都在马市寻找着豪气的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