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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 章 钱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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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姜唯已经是冷汗直冒。大殿里非常安静,是落针可闻的地步。钱婕妤光喝着茶,也不同姜唯说话,也不为难她。

    就是因为不为难她所以姜唯觉得为难。

    “那日请安本宫不过做做样子罢了。你不必介怀。本宫顶着婕妤的名头,总要那日总要有个人出来刁难刁难你,不是本宫也会是别人。不必记着给本宫请罪。明面上的功夫你我都做好就行。”钱婕妤终于是开口了。

    可姜唯并没有觉得轻松。

    她不知道这些话应该是正着听还是反着听。若是正着听她不知道为什么钱婕妤一个宠妃要在宫里做这种的面子功夫。若是反着听的话只怕以后姜唯的日子不好过了。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姜唯本着大不了受些责罚地起来行了一礼开口问道:“还望娘娘给妾解惑。”

    钱婕妤眼神微眯:“本宫本不是宫中人。虽无法,但本宫到底心不在此。本宫不在乎你计较本宫是不是在试探你。这婕妤之位对本宫来说与其是身份,不如说是个活计。宫里需要一个没有根基没有子嗣的宠妃。人前本宫乃玉芙宫主位的婕妤娘娘,人后本宫并不想同你们扯上什么关系。此事不算隐秘,进过玉芙宫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姜唯心中大骇:这婕妤娘娘莫不是云锦的远房亲戚?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大逆不道。

    她忙站起身来看着钱婕妤:“求娘娘恕罪,还望娘娘慎言。”

    “这玉芙宫上上下下都是本宫的人,东偏殿的孔答应身边上下也是本宫的人。若今日此事传出去定是你的手笔。且你也不必费力气,皇上皇后都知晓这回事。”钱婕妤轻笑一声道:“不论你此话出于什么心思本宫都谢你,但倘若你有法子能叫皇上放了本宫出去本宫定要给你立个长生牌位。”

    姜唯道:“妾不敢,妾定会守口如瓶。”

    钱婕妤摆摆手道:“你回去吧,若无事莫要来寻本宫,有事去寻德妃和皇后。今后碰面本宫只当你不知道本宫这回事。”

    姜唯从云锦手中接过装着两条帕子的锦盒道:“此乃妾亲手所出,不值什么,还望娘娘笑纳。妾告退。”

    “交给慧心吧,本宫就不送你了。”

    姜唯把手中的锦盒交给钱婕妤的贴身女官慧心便带着云锦出了大殿。

    慧心将锦盒打开端给钱婕妤时道:“娘娘,婢子瞧见舒敬训的手指头都是红的。想必这帕子真是出自她手。”

    钱婕妤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拿出来:“收进库房吧,宫里的阿猫阿狗都会做面子功夫,亲手绣方帕子有什么稀奇?”

    姜唯并没有出玉芙宫。

    来都来了,孔答应那儿是也要去一趟的。孔答应同钱婕妤同住一宫,虽说姜唯身份高一些,但拜会了钱婕妤不去孔答应那儿坐一坐难免有人说她是捧高踩低。

    尽管她此时心里已经惊涛骇浪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一旁的云锦也好不了多少,此时她都忘记了扶着姜唯。若是换了云汐来只怕是路都不会走了。

    孔答应来迎姜唯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神游天外的舒敬训和一个同手同脚走路的云锦。

    她连忙把姜唯请进来倒了茶叫她压压惊。

    “舒姐姐也吓住了吧?妾头一日进宫按理给主位娘娘请安时还是慧心姑姑扶着妾回来的。到前两日才稍稍安下心来。”孔答应道。

    姜唯这下更疑惑了:“你也知晓?婕妤娘娘这性格实在是…”

    孔答应笑一笑道:“娘娘只是性子有两分古怪,对妾很好的。妾身份卑微,家中带来的盘缠不多,没多少余钱打发膳房。头几日膳房送来的菜简直叫人无法下咽。后来娘娘差慧心姑姑去膳房问了几句话,现下妾每日的菜都是份例里最好的菜。妾也知晓妾身边的人都是娘娘安排的,娘娘只告诫妾莫仗着自己是玉芙宫的人耀武扬威。妾身边服侍的人都是会许多活计的,妾住在玉芙宫很安心。”

    “这是你的好福气,我须缓一缓。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你这是什么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姜唯此时已经好了许多,都能分心问问孔答应宫里的茶了。

    “此乃黄山进贡来的云峰,妾的身份本没资格享进贡来的茶。有些个瓜片待客已是很好了,婕妤娘娘心善,有些好东西送来总不忘赐妾一份。”

    姜唯点点头:“婕妤娘娘确实心善。今日事多,我便不留了,妹妹有空还请去降华阁坐一坐。”

    孔答应起身行礼:“妾恭送舒姐姐。”说着忙亲自送了姜唯出玉芙宫。

    回降华阁的路上姜唯心里已经平复下来了。宫里头都说钱婕妤是皇上从江南带回来的,宠冠后宫。皇上十次翻牌子有三次都是钱婕妤。只怕入宫也好,得宠也好都非钱婕妤本意。

    可为何钱婕妤不愿意呢?若她怕麻烦本不用素面见姜唯,此等秘闻不应当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若钱婕妤想叫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婕妤非她本意,为何又要把玉芙宫钉死不曾听闻一丝风声呢?

    姜唯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钱婕妤想通过自己把她不想留在宫中的想法告诉皇上。

    钱婕妤真是看得起自己。姜唯苦笑着想道。只怕如今不论在谁眼中她这个舒敬训都是如日中天。尽管只侍寝一回风头也能和钱婕妤平分秋色了。

    至于钱婕妤为何不想留在宫中,其实并不难猜。鄂州距离京城极远,坐马车只怕要两个月才能到。钱婕妤只怕有牵挂的人在鄂州,被皇上带回来只怕也非她本意。至于皇上到底如何遇见钱婕妤,又是如何将她带回宫的姜唯怎么也猜不到。

    回到降华阁的云锦喝了两大碗茶才压下去心里的惊慌,她知道若今日的事从自己口中传出去只怕这条命是留不住了。其实云锦没说掉脑袋的话,前头对姜唯说的话都够她上至曾祖父下至远房侄子喝一壶大的了。只是为了主子还是为了旁人把命别在腰上是完全不同的。

    今夜皇上去了玉芙宫。

    姜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为何皇上迟迟不召周常在侍寝呢?按说周常在的美貌放在美女如云的宫里也是最最拔尖的。难道皇上不是偏爱美色的人

    那为何要把周常在点进宫来?

    姜唯想不明白索性不想,甩了甩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美美地睡了一觉。

    次日下午降华阁来了客人。

    云汐来禀报杨宛才来了时姜唯还愣了一下。这位杨宛才还真是…盛情难却。

    “姐姐怎么亲自来了,都是妾的不是,合该去永宁苑拜会姐姐才是。只是进宫时日尚浅,降华阁里最近事情也多,误了给姐姐请安。实在该打。”姜唯亲自出来迎接的杨宛才。

    杨宛才很给姜唯面子:“什么妾不妾的你我本是姐妹,如今一起进宫又正了我的姐妹名分。今后只管姐姐妹妹的称呼,私下里那些妾不妾的都丢到一旁去。现下谁还不知道降华阁正是炙手可热的好地方你只管忙你的,得了空再去寻我说话。我也是闷得慌了,永宁苑里除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婢子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不,便来寻你了。”

    姜唯把杨宛才送到殿内客座的第一张椅子,自己却没有坐主座,而是在杨宛才下首的客座上坐了下来。

    “姐姐闷了只管来寻我说话,我也是一个人住降华阁。平日里也只能寻婢子们解解闷儿。姐姐莫要取笑我了,都是皇上圣恩才有降华阁的脸面,谁不知晓姐姐的位份是我们里头最最拔尖儿的?”

    “我亦是蒙皇上圣恩才有今日的体面。姜妹妹,你我父亲同在一处做事,你我已认识四五年有余。如今又一同进宫侍奉皇上,乃是天生的缘分。我知晓在宫里求一个姐妹情深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既我们有过往的情分,姐姐还是希望咱们能守住这份情,从此在宫中你我也有个知心人罢。”杨宛才轻轻一声叹息,任谁来瞧都是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

    “姐姐说这话岂不是外道了?我父亲在杨伯父手底下做事,姐姐又同我有姊妹之情。你我不论从外头里头看都是姐妹,只不过不是同一个姓儿罢了。姐姐放心,若闷了便来降华阁同我说说话,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人都道宫里无情,咱们偏要把你我的情分全了。”

    杨宛才等的就是这最后一句话:“有妹妹这句话便足够了。妹妹若有什么需要相帮只管来寻我。今日我特地带了从家中带的西湖来的龙井,我记得你是最爱喝的。莫要推辞,只管收着,若不够只管寻我来拿。”

    姜唯何尝听不出这话里要走的意思?接下茶叶道:“多谢姐姐。我原喝不着这样好的茶,净指着姐姐送来叫我解解馋了。姐姐放心,我绝不同你客气,若还想喝肯定亲自去取来。”

    “那便是极好的了,你宫里事多,我便不留了。一定记着去我那儿坐一坐。”杨宛才起身道。

    还是姜唯亲自送的杨宛才出去。

    回来后的姜唯拿着这龙井看了又看查了又查,奈何自己丝毫岐黄都不懂。若立刻寻了太医来又生事端。瞧着倒是同姜唯平日在家喝的龙井一模一样。

    姜唯不认为杨宛才真是特地来同她全全情分的。杨宛才是同她闺中有两分交情,但远没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姜唯始终记得自己入宫前母亲告诫自己的三句话。其中一句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显然姜唯想到了怕是茶里有些手脚。

    “只能等一旬一次的例行诊脉泡一壶叫太医喝喝看了。”姜唯对着云汐云锦两个说道。

    云汐接过话:“主子说得对,杨宛才虽从前来过咱们府中几次,都是略坐坐就走了。是个什么脾气性子咱们知晓的也不多,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

    姜唯点点头,打发云锦把茶叶收起来。若是这茶叶没问题,下次杨宛才若再来自己是要做做样子喝一壶的。

    姜唯同杨宛才的关系吧,很微妙。一个礼部尚书之女,一个礼部员外郎之女。对杨宛才来说,姜唯是自己父亲下峰的女儿,自己又比姜唯身份又高。如此放低身段来同姜唯交好,要说不可疑连云汐也不相信。

    难道是因为杨宛才在宫里孤立无援?

    尚书之女会在宫里孤立无援吗?不会,尚书大人若不能在宫里安插几个太监女使给自己女儿用干脆把头顶的帽子丢下来当马球打了了事。

    难道是因为姜唯如今得了皇上宠爱风光无两?

    尚书大人会把自己的女儿教得不计较长远吗?

    姜唯的第一反应便是杨宛才动了什么手脚。可除了留下一包茶叶并不曾有什么破绽露出来,连话里话外都没有一丝一毫要难为姜唯的意思。姜唯姑且把杨宛才画为要借自己争宠的行列里。

    杨宛才才走一会儿,楚公公到了。

    云汐来报的时候姜唯愣了一下,不过来不及等她细思,楚公公已经到了眼前。

    “给舒主子请安,给主子道喜了。今晚皇上翻的是主子的牌子。还请主子梳洗好,酉时凤鸣轿来接主子。”楚公公挂着谄媚的笑弓着腰对姜唯道。

    姜唯面露快色客气地回:“多谢公公来报。云汐,好生送公公出门。”云汐云锦两个手里常备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荷包。

    几乎是楚公公一走云锦就把姜唯拉去洗了又洗搓了又搓。姜唯被云锦洗来搓去的时候心里还直叹气。

    如今新进宫的嫔妃们还有大半不曾侍寝,自己却要坐第二回凤鸣轿了。好像是个好兆头,却对姜唯来说并不是很好的兆头。

    其实她也预料到了。早在她拜会过钱婕妤回来后就料到了自己恐怕要得宠了。只是不知道这无法预料的宠爱能绵延到何时。

    姜唯一点儿也看不懂皇上。

    皇上今年年纪还不是很大,姜唯属狗,皇上属龙。要不然人都说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呢?皇上今年堪堪才满二十二岁,乃是大好的年华。

    普通人家二十二岁的男子应当在做什么姜唯不知道。但姜唯隐隐地感觉二十二岁的男子心计绝不会同皇上一般…深。

    姜唯从入选宫中的秀女和如今各宫的嫔妃就能瞧出来:大臣家中女眷也有,小地方出来的官家女儿也有,民间采选出来的也有,外头带回来的也有。兼顾了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从皇上对待后宫嫔妃的态度也能瞧出来:一盘菜便能叫一个女子困在这四方天里再无出路,一句话就能叫一个女子远道而来做他制衡后宫的物件儿。

    钱婕妤是来制衡后宫用的吗?当然是,钱婕妤都说了,后宫需要一个没有子嗣没有根基的宠妃。

    柳昭容不能做吗?不能,一则柳昭容已有子嗣,二则柳昭容那股蠢劲儿绝对悟不出来皇上的意思。但柳昭容能生下健健康康的大皇子并坐上了昭容之位,这里头要说没有皇上的意思姜唯绝不相信。

    姜唯觉得自己应该是下一个用来制衡后宫的物件儿。

    应该说大家都是,只有大家保持着有高有低,身份不一的样子才能保持这股子平衡。既要有宠妃叫人心生斗志,又要有被厌弃的叫人心里知道害怕。林答应想来也有几分运道不济在里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姜唯心里碎掉了,只是不知道姜唯自己察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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