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章 报喜
再说姜唯这边,姜唯被云汐服侍着,匆匆换了件外袍同时也将自己留牌的事告诉了云汐。
不等云汐一肚子话要问,姜唯叮嘱她道莫要多问,她要速速去寻母亲。姜唯捏着裙子一路小跑,路上的下人们知道今日不同,个个噤若寒蝉,见着面色沉重带着云汐小跑的大姑娘也不敢问,一个个只匆匆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再不敢多看一眼。
姜唯到周氏住的万宁阁时恰好碰见穿戴收拾好要去厅堂的周氏。
周氏见着额头有些发汗的姜唯大吃一惊,问道:“唯儿?你不是刚刚到家么?怎的来了娘这里?”姜唯来不及解释,陪着母亲把今日入宫的事情边走边细细地同周氏说了一通。
快到正厅时周氏已是眼中带泪,停下脚步小声呼了一声:“我的儿!”周氏也只敢说这么一句,前方还有宫里来的人。她不敢失态,用帕子拭了眼角,给了姜唯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姜唯大步朝厅堂内走去。
“啊呀,福小公公,竟是您亲自来了!妾身不曾远迎。兰珠,把我给福小公公备的赔礼赔给福小公公,再替我向福小公公赔个罪。”周氏做了二十年当家主母了,面子里子上的事情姜安礼不如她十之一,哪会同他一般身上搜刮了个干净扯出玉佩来?这一番话再加上兰珠手里那一瞧便份量不轻的荷包,把福小公公哄得见牙不见眼。
其实宫里的太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更不要说福小公公这种有头有脸的太监,他什么宝贝没见过?但今日他亲自送了姜唯一道,是皇上给的脸面,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既能收礼不用花心眼子,又能同未来的妃子娘娘打个好交道,这事换成谁不愿意?
福小公公收完了礼便不再多留,想着这一家人恐怕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只等着自己走后说个痛快痛快。一盏茶都没吃完便起身道:“今日多谢姜大人的茶,奴婢虽有心想多吃几杯,奈何奴婢人已送到,实在不宜久留,要回宫向皇上复命了。只是徐太医还需姜大人打发人送他回宫。”
姜安礼哪有不应的道理?他巴不得小福公公立刻就走,还是拖延了几句,最后作出无法的样子,差了周氏亲自送小福公公。
小福公公刚出府门,姜唯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力道比起那位柳姑娘只重不轻,任凭姜安礼怎么劝都不愿起身。“女儿先在此等候母亲回来,还请父亲先差人封了厅堂,莫要叫一个人在外边。”
姜安礼心知事关重大,赶忙出去差千山千水两个封了厅堂,在外边离着三丈远的地方守着,一只鸟都不许放进来,碰巧瞧见了周氏回来,拉着周氏一边叹气一边进厅堂。
周氏哪里还忍得住?揽着跪在地上的姜唯痛快哭了一场,直拉姜唯起来,姜唯泪流满面说道:“只求父亲母亲让女儿跪一会儿,只等圣旨下来女儿便是皇室内院中人,父亲又官从礼部,连私下里再跪若是被御史知晓也必要参父亲个知法犯法。趁着圣旨不曾下来,请父亲母亲让女儿好好跪一跪,全了女儿一番心意。”
姜父哪里肯应?他只道:“便是你不入宫,我与你母亲又何时让你跪过?快快起来,莫要做傻事,入宫是好事,你莫要担心我与你母亲。且先起身罢,咱们一家人痛快地说说话。”再有周氏的三催四拉,姜唯终于是愿意起身,只怕再跪下去膝盖要青一块。
“方才时间紧迫,你不曾说清楚,皇上真的点名要你留在宫中?”周氏忍不住开口道:“皇后要你作陪又是何意?去岁母亲便不该本着让你见见世面的想法带你入宫谢恩,谁知晓这一谢恩倒是叫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记住了你?”周氏边说边流泪,手里的帕子都要被绞成丝线去了。
姜唯深深作了一个呼吸,思索了半晌再道:“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要女儿留在宫中给娘娘作陪,皇上敬爱皇后娘娘,允了此事。只是太后娘娘确记得女儿,去岁赐女儿的簪子她也记得,皇后娘娘只说是女儿有趣,女儿也不知自己何处有趣竟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但女儿只知一点。”
姜唯四下环顾,确定再无其余人时再小声开口道:“今日女儿冷眼瞧着,只怕是皇上面色有虞,哪位柳姑娘直言自己愚钝,并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且坐实了她的愚钝。再有那位张姑娘,从民间采办而来的难免规矩不严,竟是两个内侍活生生拖下去了,女儿不敢打探这位姑娘的事,只是不知她可还有命在。父亲,眼瞧着此次选秀不会选中太多秀女,皇上为何如此…?”
许是说暴躁,许是说不能容人,总之是姜唯不敢明说的字眼儿。
姜父思虑良久,在厅堂里来回踱步,直把周氏转得眼冒金星才停下道:“当今登基不满两年,先帝子嗣不丰,对后宫管束不严,皇上接手江山两年,前朝后院比起先帝来已是大有所成。只怕是皇上不敢走先帝的路子对后宫不闻不问,先帝时后宫危机四伏,二十多位皇子公主现在堪堪四位还活着。
皇上是怕和先帝爷时一般,子嗣不丰便朝局动荡,索性当今八岁便封了太子入主东宫,一直安然无恙到先帝驾崩,不然只怕是…”姜安礼不敢再说,姜唯与周氏已然明了。
姜唯心下了然,当今这位圣上只怕不喜后宫争斗,但后宫如何能不争斗呢?十指都互有长短,即便皇上算着日子哪日去哪位娘娘宫里,也算不尽这宫里的是是非非,姜唯再开口道:“父亲,今日女儿在宫里碰见杨大姐姐了,瞧着杨姐姐的金凤尾玛瑙步摇甚是好看,回头求父亲给女儿也打一支。”
姜家没有蠢人,姜唯特意指出这金凤尾玛瑙步摇,姜安礼立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差?千山去杨家打探去了。姜安礼面色沉重对姜唯道:“你还不曾进宫,便已想到防范于未然,这很好。只是唯儿,只怕这样算计不止的日子你要过一辈子,你可愿意?”
这一番话说到了周氏的心尖上,绞着已成丝线的帕子继续呜呜地哭起来。
姜唯露出一个释然的笑:“父亲安坐,女儿已想好了,若女儿入宫,则不争不抢不与人起斗争。如此一来众人见我没有要同她们算计的心思,不就皆大欢喜了?”
周氏收收哭声开口道:“我的儿,你太年轻,须知木秀于林的道理,自你出生你爹爹便做官,想必‘水清则无鱼’的道理你也明白。后宫是什么地方?是举国女子皆向往的去处,亦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去处。且皇上不喜后宫争斗,你在里头过日子,时时须记住三点,一则先下手为强,二则无功不受禄,三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须时时记住这三点,才能在后宫活下去。”
姜唯跪下磕头:“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姜安礼再道:“你知道为父的性子,怕是说不出什么告诫的话,只有一点,为父同你说过的。姜家的荣辱无需系在你一个女儿家身上,廷源再过几年便可下场科考,你莫要惦记如何抬举姜家,只紧着自己过日子便是。”
姜唯再磕头:“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周氏絮絮叨叨:“也不知入宫是个什么位份,若是常在往上还能带个婢子去。若是再往下只怕进了宫身边连个知心人也没有。成了皇家妾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一面,三品婕妤娘娘才有内命妇入宫觐见的资格。你也莫要因想见娘想着法子升婕妤娘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算没有你的音讯,只要叫娘知晓我儿平平安安的便好。你在宫中须谨慎万分,咱们不做那强出头的蠢事,只需平平安安的便好。也莫要被人拿捏欺辱,你父亲好歹大小是朝廷命官。腰杆儿挺直,再过几年廷源下场考试,娘定会督促他,叫他榜上有名护得住你。若有什么事,定要想了法子往外递消息,宫中不许多带东西物什,娘多多给你备上银票,缝在里衣,须知无论在哪,只要身上有银子,便有路子走。打赏的荷包娘给你多备几个,也须知不能薄待了下人,尤其是宫里的太监,他们无儿无女,怕是也没了亲人,钱财便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姜唯用心听着,从小到大母亲都在培养她如何做当家主母,如何做好一个大家闺秀,做好一个当家主母。冷不丁要去做皇上的妾了,怕是母亲今晚有教不完的道理说不完的话。
再有说不完的话姜唯也要休息,父母絮絮叨叨的交代完姜唯之后依依不舍地目送姜唯回院子。
姜唯被云汐悠悠扶着慢慢的走,忽然她开口道:“云汐,若我命好,位份是常在之上,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入宫?或是说换了云朵?”
云汐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她父亲老姜氏是府中的管家,得了姜父的青眼赐了姜姓。如今一大家子都姓了姜,母亲许氏在厨房做采买的活计。还有一个兄长,便是那位姜父的长随千山。
云汐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一僵,不假思索便跪下回话:“回姑娘的话,婢子从府里出生,从府中长大,从记事起便知晓自己是姑娘的婢子,自六岁起服侍姑娘已有十余年之久。云朵是贴心,不过她是姑娘十岁时从外头采买来的,她外头还有父兄,到了年纪是要放出府去的。婢子父亲常告诫婢子,婢子以后是要给姑娘做陪嫁的,嫁别人也是嫁,嫁皇上也是嫁,无论姑娘嫁给谁,婢子都是姑娘的陪嫁。还请姑娘定要带上婢子,婢子想好了,到了年纪婢子便挽了发髻留妇人头,这辈子便给姑娘一人听用。”说着已是泪眼婆娑。
其实姜唯早就预料到云汐是愿意随她进宫的,她若进宫服侍姜唯,她父兄少不得要被父亲奖赏,只怕是要除了贱籍做良民了。只是她还是要问一问云汐的意思,毕竟进宫便是一辈子,怕是以后难再出宫来。
既云汐同意,她也不再推诿道:“既如此,你便陪我去这后宫中闯一闯,明日我便去求父亲,收了千山哥哥做我义兄,从此除了你们一家的贱籍。叫你们从此不再是奴。”
云汐大喜,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头:“有姑娘这句话,即便是叫奴婢下油锅也使得。”姜唯扶云汐起来,叫她把眼泪收一收,两人便回了院子梳洗歇息了。
姜唯躺在被窝时还在想着,那位杨姑娘只怕是也要入宫。正想着呢,听见院子外头有动静,云汐便出去了。
等云汐再进来,带回来了姜唯想要的消息:“姑娘,刚刚我兄长来寻婢子,说是那位杨姑娘也留了牌子,申时到的杨府,只是杨姑娘回来时并无带着太监,只怕不曾说明是做宗妇还是入后宫。”姜唯乐了,只怕这位杨姑娘,现下正求神拜佛,让三日后的教习姑姑带来入后宫的消息呢。
既得了消息,姜唯不再思索。如今已是三月底,等学完规矩,估计得六月才能入宫。还有两个月同父母弟妹相伴的时间,姜唯不愿浪费,速速安寝怕早上起身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