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献给金色的她
谈话一结束，芙宁娜眼前的景象恍然间全部消失，然后
她就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除了陌生的天花板以外就是那维莱特的脸了。
见到芙宁娜终于从沉睡之中醒来后，那维莱特也松了口气。
“那维莱特？我”
“你昏睡了过去，除了怎么都叫不醒以外并无大碍。”
芙宁娜也确实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反而还觉得这一觉睡得自己精神挺饱满的。她对那维莱特说道：“那维莱特，在我昏睡过去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对此，那维莱特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芙宁娜昏睡过去后的所有经历。
原来在昨晚的时候，那维莱特感觉到跟身后的芙宁娜不知为何松开了手指，他转过头看去时却发现芙宁娜消失了。
报告中的乐曲声也随之传来。
但那维莱特并没有慌张，他选择闭上了双眼。
果不其然，他感受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幻境当中，但这幻境很容易就能识破，它只能影响到人的眼睛而无法影响到听觉和嗅觉等。
不出十秒那维莱特便冲破了幻境，然而等回到现实世界后那维莱特发现芙宁娜确实不见了。
但她没有消失，估计是陷入幻境后离开了这附近吧。
那维莱特能够感知到她的所在位置，神之眼也没有任何的响应，也就是说芙宁娜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再加上有芙卡洛斯帮忙看着，自己倒不需要太过于担心芙宁娜的安危。
于是那维莱特便朝着芙宁娜的方向靠近的同时也循着一股极其明显的气息找去。
不出所料地，那维莱特一无所获。
尽管能够感受到气息所在之地，但等到那维莱特到达那里后却什么都看不到。
那维莱特思索片刻后选择了进入幻境之中。
很快，当那维莱特再次睁开双眼后，他进入了幻境，也看到了此次事件的元凶。
也就是化为了恶魂灵的精灵罗米里斯。
就凭他对芙宁娜动手这点，那维莱特自然不会放过他。
在这座幻境之中，那维莱特一个人的意志力便足以反制整个幻境，即便是自己创造的幻境，可罗米里斯根本不是那维莱特的对手，最后负伤落荒而逃。
等到那维莱特追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了倒在亭子前的芙宁娜。
为了确认芙宁娜的情况，那维莱特没有去追逃走的罗米里斯。
之后，就是眼前发生的事情了。
听到那维莱特没有把罗米里斯杀死，芙宁娜也松了口气，记忆中和瑟琳的谈话无比的清晰，那应该不是梦，因为自己不可能做闻所未闻之梦。
梦是由记忆构筑的混沌空间，十分杂乱，但只有见过的，听过的，才会出现在梦里。
芙宁娜在书中看到过这点。
“那维莱特，那个灵魂的名字叫做罗米里斯·阿尔对吗？”
听芙宁娜说出了这个名字后，那维莱特摇了摇头，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而且似乎也听不到什么，若不是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
“看来那个记忆空间的事情是真的呢”
“记忆空间？”
“啊，事情是这样的。”
芙宁娜将记忆空间之中的见闻和谈话都告诉给了那维莱特。
而那维莱特听到后说道：“也许那只是你的一场梦。”
“不，我是在梦中知道他是聋哑人的，这跟你描述的是一模一样的，那维莱特，瑟琳说他从来就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许那些失踪的人还有救！”
一场梦的可信度怎么样那维莱特很清楚，但他并没有反驳芙宁娜，而是选择相信芙宁娜。
因为那维莱特已经评估好了罗米里斯的威胁性了，如果芙宁娜说的是真的，那么用她口中的方法能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是假的，那维莱特也有足够的自信心保证能解决掉罗米里斯。
与此同时，听到芙宁娜醒来的消息，沈君合也推门走了进来。
来到芙宁娜的床边，沈君合带着歉意说道：“抱歉，芙宁娜女士，没想到还是让你置于危险中了，这是我们的失职。”
“先不说那个，沈君合，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芙宁娜对沈君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而沈君合也觉得不太靠谱，但既然那维莱特同意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说道：“好的，在此期间我会尽力配合您的。”
见沈君合答应，芙宁娜心里也有底了。
毕竟自己的计划还得需要许多人来配合才行。
众人为此准备了一整天的时间。
夜晚降临。
在秋滢市的山中，伤势未愈的罗米里斯坐在湖边的一颗石头上，望着平静的湖面，看着倒映在湖面的一轮明月。
他心中溢满悲怆和遗憾。
即便化为了灵魂，也无法听到什么，唱出什么，隐隐阵痛的手指令他无法弹奏任何的乐曲，但他还能使用魔法。
但那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可即便如此，对于音乐的热忱至今也不曾泯灭。
他举起手中被赐予的魔杖，灵力凝聚成一个又一个不同的音符在月光下跳动，舒缓却又忧伤的曲调弥漫在这片无人踏足的土地。
被微风吹拂的花儿轻轻摇曳着，萤火虫如同点点遗落的星尘飘荡在他的身旁。
它们都能听得见这自然之音。
即便群星听不见自己的祈愿，但自己还是想要极力唱出来，演奏出来，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
模糊的声音在记忆中渐渐地溃散。
怎么都挽留不住。
“她还会来听么？”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的面容。
想着想着，传来轻微波纹的湖面打断了他的思绪。
湛蓝的舞鞋踏足于那湖面之上，如瀑布流淌般的轻纱舞裙成为了那优雅的舞步的舞伴，雪白的长发被风儿轻轻梳妆。
罗米里斯心中一惊，他还记得眼前这人的面容。
刚想离去，而那音符也因为他的慌乱而动摇，乐曲声趋近杂乱，而芙宁娜的舞步也放缓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她朝着罗米里斯投向了温和的神色。
罗米里斯后退的步伐顿住了，那眼神他很熟悉。
即便很多事情都已经遗忘，可他从未遗忘那个在湖对岸起舞的女子。
在黑暗的日子里，她就像照亮内心的一束阳光般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从来不说什么，只是每次都会随着音乐起舞。
无论是什么样的乐曲她都能跳的很好。
罗米里斯怔住了，而当乐曲彻底停止的那一刻，芙宁娜舞动的身姿也停在了水面上。
他看着手中的魔杖，又看向了面前的芙宁娜。
“会是她么”
答案很明显，她不是那个人。
但是
“无妨，既然是听众，那就不能让听众失望呢。”
这样想着，罗米里斯踏出一步，挥动魔杖。
溃散的音符再度汇聚，断开的乐曲声又一次续上。
芙宁娜的身姿也随着乐曲声再度踏出了下一个舞步。
这段只属于芙宁娜的独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优美，配上乐曲声，却给人一种像是献给即将逝去的理想的挽歌。
直到曲目结束，罗米里斯才回过神来。
他向芙宁娜投去了不解的目光，他不明白芙宁娜为什么要配合自己。
而芙宁娜没有多说一个字，在行了这首曲子的谢幕礼后，她对着罗米里斯伸出了手。
那是邀请他一起跳舞的意思。
看到芙宁娜的手，罗米里斯怔在了原地。
犹豫了许久后，罗米里斯露出遗憾的笑容，摇了摇头。
见到罗米里斯的态度后，芙宁娜确信了自己心中所想的。
于是收回了手，转而摆出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罗米里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握紧手中的魔杖。
在纠结了一分钟后，他缓缓举起了魔杖，用魔法演奏起了下一首曲子。
这首乐曲相比于之前那首显得充满了活力，给人一种午夜时分在城堡的灯光下与彼此起舞的感觉。
这是一段双人舞。
但对于芙宁娜来说跳舞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她转动着自己的身姿，以一人跳出了两人合奏般的舞蹈。
“天才”
这是罗米里斯心中冒出的唯一一个念头。
哪怕是在尼兰庭里，自己也从未见过舞蹈如此优秀的存在。
她是如此的美丽优雅，森林成为了背景，湖面成为了场地，月光那恰到好处的聚光灯照的芙宁娜全身好似披上了银色的白纱。
整个世界都成为了她表演的舞台。
这一首乐曲结束后，沉浸在回忆里的罗米里斯恋恋不舍地回归了现实。
“如果是你的话，也许能够完成”
最终，他决定了。
他要去完成临死之际尚未完成的曲目。
其名为《献给金色的她》。
抬起魔杖，那被遗憾所灌注的未完成的曲目被魔法牵动着走出了过往的记忆。
听到这首曲子时，芙宁娜看向了罗米里斯的神色，她便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在乐曲声开始的那一刻，芙宁娜开始舞动自己。
然而，还没完。
一个又一个身着白金色华丽舞裙的身影在水流的保护下从树林中接连走出，她们的脚踝上缠绕着水的祝福，这使得她们能够跟芙宁娜一样站在湖面上。
她们追上了芙宁娜的舞步。
罗米里斯眼中浮现了惊讶的神色。
因为她们在为芙宁娜伴舞，在为这最后的遗憾之作伴舞。
霎时间，这片幽静的山林仿佛成为了最为华丽的金色大厅般，芙宁娜舞动的身姿愈发放开活跃，好似在海面上跃动的浪花。
献给金色的她。
这首曲子的曲调本就是充满阳光与希望的，献给那个在太阳下舞动的金色身影的。
看着她们的舞步，恍惚间，罗米里斯的耳畔好像听到了什么。
那是触景生情的臆想，却又无比地清晰。
自己终于听到了这首曲子，这首尽自己最大努力作出的却始终没有结尾的的曲子。
他沉浸在了其中，无数记忆再次涌进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还记得，在那高不可攀的城墙后面啊，有着一个自己的忠实听众。
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云雨雪，只要自己还在那里演奏，总是能够听到那个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立足在墙的那一边。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虽然不知道她的样子。
但她是自己唯一的听众。
就凭这点，他不会放弃为她的演奏。
这首曲子本应叫做《献给墙边的她》。
是自己从她开始听自己的乐曲的第三天起便下定决心要作出的。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毕竟，你可是我唯一的听众啊。”
他抬起头，感激的笑容上溢满了泪水。
舞蹈与乐曲交织在一起，心中渴求之物近在眼前。
可随着乐曲声戛然而止，一切也都回归了现实。
罗米里斯这才反应过来。
这首乐曲没有结尾。
自己还没有想出合适的结尾。
看着仿佛一幅画般定格在那边的舞团，罗米里斯竟有些慌张了。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我还能想得出来！下面是下面的是”
若还是生前的他，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生前的他还未写出的曲目，这里又怎么想得起来呢。
而芙宁娜看到他的神色后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现场的氛围感即将散去之际。
金色的辉光在芙宁娜的面前浮现，化作一只手牵住了芙宁娜的手。
瑟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也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了芙宁娜的面前。
“不要着急，他演奏的是这世间万事万物所著作的曲目，来，跟着我的步伐走。”
瑟琳牵动着芙宁娜的手，她向前迈步，芙宁娜就向后退步。
她转身，芙宁娜就跟着她一起转，不一会儿，芙宁娜成功掌握了这节奏感。
伴舞的人见状也跟上了芙宁娜的步调。
罗米里斯也看到了，看到了那个跟着芙宁娜一起跳舞的身影。
尽管很模糊很虚幻，可罗米里斯知道那就是她。
如太阳般金色的她。
看着她们的舞步，罗米里斯不知怎的竟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了。
自己为什么会被尼兰庭开除呢？
其实还是因为自己迥异的风格与周围格格不入。
其他同学们学的都是如何赞美皇室，赞美那些古老的传说，赞美孕育了万千精灵的母神。
但自己不一样，自己赞美的是承受了无数人踩踏却依旧坚挺的石桥。
自己赞美的是每到秋天便会结果的果树。
自己赞美的是甘甜可口的泉水。
自己赞美的是那些给精灵之城带来富足与生机的百姓们。
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在自己看来都是值得去赞颂的。
所以，自己被开除了。
但自己从不气馁，跑到了一处无人的城墙附近继续练习演奏。
也许命运不会亏待努力的人，自己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位听众。
哪怕在自己身处那段听不见唱不出还无法弹奏的黑暗时期时，她也赶到了自己的面前。
金色的她。
献给金色的她。
献给自己人生中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听众。
她跟自己一样从来不说什么，自己是说不出什么，她是从来都不说。
和眼前一样，来到自己的面前便是要尽到自己身为听众的义务，来听乐曲。
然后把听到的乐曲变成舞蹈再让他去看。
在那湖面倒映的明月与群星的舞台上，二人牵动着彼此的步伐，翩翩起舞。
这段乐曲会有结束的。
正如月亮会落下，太阳会升起，正如春天会离去，冬天会到来。
等到乐曲结束的那一刻，月光恰好被乌云所遮拦，为这场舞台拉下了幕布。
在所有人一起行谢幕礼时，她在溃散的金色光辉中朝着罗米里斯露出了微笑。
“再见了。”
听不见，却能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艾努尼斯·瑟琳】
罗米里斯终于知道了这位忠实听众的名字。
“艾努尼斯·瑟琳，艾努尼斯·瑟琳！”
他欣喜地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
内心的遗憾终于得到了满足，他的目光也变得明亮清晰了起来。
他擦去了泪水，径直朝着芙宁娜跑了过去，在魔法的作用下他亦能做到水上行走。
只见罗米里斯跑到芙宁娜的面前，芙宁娜被他这举动小小地吓到了点。
而罗米里斯竟直接单膝跪地对芙宁娜行了一礼，他低着头挽着芙宁娜的手触及了自己的额头。
这是精灵族的最高礼仪，也是罗米里斯最后的祝福。
“（精灵语）愿不幸与祸端与您辞别，愿病痛与灾厄不再造访，愿您的灵魂永远纯洁，愿您一切安康，渴求之事必成，渴望之物必得。”
在内心他对芙宁娜祝福了自己能祝福的一切。
身体在渐渐地消失，临走时，他举起了魔杖。
魔杖化作粉尘散去，但寄宿于魔杖之中的那绿色的自然魔力涌入了芙宁娜的手中，在她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如手镯般环绕的精灵印记。
印记在浮现了一会后便隐匿了起来。
“感谢您。”
罗米里斯抬起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之后，他便化作点点尘光随风散去。
回归了这片大地。
感受到手腕上印记所带来的力量，芙宁娜抬起手。
只见大地涌动，腾升的藤蔓将那些埋藏在地下的自然棺椁一个接着一个地托举了出来。
棺椁散去，在其中沉睡的失踪者们面容依旧红润，呼吸也保持在安全的水准。
他们只是睡了过去，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天，但在自然魔力的滋润下，他们的身体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