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唤我声阿秭好吗
应望舒顺势瘫倒在榻上，无奈地望着天，控诉道：“你不觉得这太残忍了吗？！”
七星过来拉他，他也不自己动，就那么幽怨地直勾勾看向她，随着她摆弄，很快，应望舒便被七星规规矩矩地摆在了锦被之中。七星只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托起他的腕子把起脉来。
那冷泉当真有效吗？她心下狐疑，这血液流动的速度丝毫未减啊。当看到某人白色面具下那不自然的红晕时，七星心下了然。
“应望舒！如果我在你身边一直让你气血难安，伤势难愈，那我就只能进宫了啊！”七星噘着小嘴奶凶奶凶地威胁道。
“不要！”应望舒小孩子般委屈道。
“那你要乖，赶紧静下心来好好睡觉。”七星哄小孩子般哄道。
“好！”应望舒抓住七星的手，勾了唇角，乖巧地闭上了眼。
他身体本就虚弱，折腾了这一整天，闭上眼没多久，便响起了匀称地呼吸声。但他似乎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腿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七星轻轻抽出手，开始帮他轻揉经脉，助他安眠，直到他沉沉睡了过去。
之前睡了一觉，七星此时失了困意，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她轻推开房门，缓步走出。
院子里一片寂静。
皎洁的月光洒在院中的木桑树上，树影斑驳。花圃里的花朵在月光下掩去了白日里怒放的娇艳，透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羞涩之美。
这一切静谧地仿似一幅画。
七星就在这画里，撩起裙摆坐在了入屋的石阶上，双手交叠于胸前，下巴枕在上面，发起了呆。
九段提着酒坛坐于高大的木桑树杈间，不知自己是醉了酒，还是看那月下发呆的精灵看醉了。
她与世子在一起了，世子很高兴，她应该也是高兴的吧。可她此刻竟眉头紧锁，不知还有什么忧愁。
看的过于专注，一不留神，一小节枯枝被碰断，掉到了地上，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引得那被看之人抬头望去。
“九段？”七星仰起头，看着月色下灰蒙蒙的树冠，不确定地问道。
九段默了默，提起手中酒坛晃了晃，“要不要上来，喝上两口？”
静谧的夜晚，皎洁的月光，琼浆碰撞的悦耳声音，谁会拒绝？
“好啊，可是我上不去。”七星边答，边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
“啊！”话音刚落，一阵风掠过，九段已携着她上了那根最粗壮的树杈，速度之快，七星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两人并肩坐在了树杈上，两人之间，是九段扶着的那坛子酒。
七星看了看那酒，仰头问道：“我可以喝吗？”
“等着，我去拿酒杯。”九段刚要翻身而下，便被七星拽住了。
“拿什么酒杯，我又不嫌弃你！”说罢夺过那坛子便仰头灌了一口。九段噎了噎，那句“我嫌弃你”终是没矫情出口。
七星从没喝过酒，哪里知道爷爷口中这人间仙酿，喝进嘴里竟如火烧一般，从嘴角一直烧到胃里，烧得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九段见她那样子很是心疼，可安慰的话到了嘴里却变成了尖酸的讥讽：“你蠢吗？不会喝还逞强！”
“是啊，是很蠢！”七星低落地垂了眸。
“蠢到每次一来都失了心，害人又害己！”说罢，提了酒坛又灌了一口。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九段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可月光下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挣扎又无助，他知道此刻的她定是很难过，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接过酒坛就着她刚刚喝的位置也灌了一口。
既然不会说，那便陪着她醉一回吧。
九段舔了舔唇角，隐约觉得被她喝过的酒有一丝甜甜的味道。喝完便又将酒坛递给了七星。
那烈酒一次次烧下去，竟将她那些别扭纠结烧掉了不少，此刻七星的心里竟松快了很多。
她接过坛子又是一口，已然有些微醺了，“小九段”，她借着酒意打破了砂锅，“你跟应望舒是怎么结识的？”
“我不小了，论年纪，当得起你喊一声哥哥！”九段垂眸，答非所问，夺过坛子喝了起来。
七星双手扶住树杈稳着身子，双脚晃荡在空中，歪头冲着九段噗嗤一笑：“好好好，小九段哥哥，行了吧？”
她显然是不信的！
九段有些懊恼，但见她终于露出了笑脸，心想就由得她笑一笑吧。
“我十岁那年，跟我师兄争夺晋升八段的资格，被他暗算，是主子救了我。后来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成功晋级九段，便下山跟在了主子身边。”
“九段，你是不是超厉害？今天我看那大皇子的暗卫也很厉害的样子，可居然被你三两下就拿下了。”七星听了九段的解释，不由得想起了白天观景台上那一战。
九段摸了摸鼻子，心想，终于发现我很厉害了啊，可嘴上却正经道：“子辛是半兽司的人，他们半兽司以群杀闻名，今日他单打独斗，能过我三招也算不错。”
“九段原来是你的武功等级吗？”
“嗯，也是我的名字，凌霄九段！我遇到主子的时候，还没资格以段位命名，那时候我叫小七。”
“这么巧？我也叫过一段时间小七呢！”七星刚刚还欢快地荡悠的小脚，慢慢安静地垂了下去，晕晕乎乎地，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叫做了小七。
“那时候，我和阿离相依为命，以采药为生。世道艰难，总有些歹人见我们姐弟俩孤苦伶仃，想趁机欺负。大多时候，我能用迷药将那些半夜闯进家里的贼人放倒。可是有一次，一个平日里与我们打交道的药铺掌柜，夜里潜入我们的住处，想对我行不轨之事。他早有防备，我的迷药无用。阿离与他斗在了一处，情急之下阿离抡起药锄将他打死了！我们连夜逃走了，从此，我再也不敢以女子的身份示人，只好装扮成少年郎，化名小七。”
那时候，阿离才十一岁，为了她，他杀了人，十一岁便杀了人！
想到这里，七星忍不住无声哭泣了起来，晶莹的泪珠，月光下如珍珠般滑落，砸的九段莫名心疼。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帮她擦一擦，可是刚伸到她面前，又胆怯地收了回去。
七星流着泪愣愣地注视着前方，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她记得那也是这样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她衣衫不整地愣怔在床榻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阿离跪坐在她的对面，他们身旁是倒在血泊里的药铺掌柜。
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将阿离的影子拉的很长，那个小小少年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一般，满脸鲜血，却一脸镇定。他伸出沾染了鲜血的手，抚着她凌乱的长发，无比坚定地望着她说：“阿姊别怕！别怕！以后阿离会保护你，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就是从那时起，阿离再也不唤她姐姐了，他开始唤她阿姊。
七星抬眸，泪眼迷离地看着月色下的少年，少年的脸庞背对着光，朦朦胧胧并看不真切，可他月下的身影好像她的阿离，七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上了九段的脸颊。
九段一愣，随后浑身都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七星面带哀戚地央求道：“阿离，再唤我声阿姊好吗？”
九段心里凄苦，可不忍心看她如此难过。
“阿姊~”
七星含着笑闭上了眼睛，险些掉下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