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大周永庆历,五十七年秋。
冀州,中山郡,永安县。
晌午时分。
土炕上的破烂草席上,阳光透过小窗照射在一男子胸口,粒粒尘糜在光束中浮动。
韩继被逐渐升高的气温热醒,睁开眼,打量了下周遭,懵了
残破的土坯墙,顶上盖着茅草,屋内除了一老旧木箱,什么家具都没有。
让韩继真正明白了家徒四壁的含义
这是在哪?
韩继在怀疑人生般的迷茫中沉思片刻,然后他真的怀疑人生了。
狂潮般的记忆强势插入,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快速涌动。
我这是穿越了?
良久后,韩继终于弄明白过来,自己确实是穿越了,这具身体也叫韩继,今年十八岁,听说祖上还出过大将军,只是现在落魄了,窝在小山村中,依靠打猎农耕为生。
读过几年私塾,面容俊朗,身高一米八有余,身材消瘦,像根竹竿似得。
前年,原主父亲被摊派了徭役,一年后重伤的奄奄一息,被村里人带回家中。
据死前韩父所述,从县里出发后三个月,便被叛军所俘,后一直被迫为叛军运送粮草物资。
待官府平叛,验明正身后,被放归回到家中,新伤旧疾加身,药石无医,不日便撒手而去。
草草安排李父后事,李母伤心过度,接着便一病不起,卧床数月有余,原主一直侍奉床前。
数月间,请医问药,卖田卖地耗尽家财,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韩继心中大定。
众所周知,穿越后,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
“统子?出来吧。”
系统貌似不想搭理他。
难道是姿势不对?
重新在床上躺好,闭上双眼,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
“统爹?在吗,我准备好了!”
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蝉儿鸣叫声此起彼伏。
竟然没有系统
不是说:父母双亡+系统金手指是穿越者的标配吗??
从原主记忆中得知,这个世界有皇帝,有县令,和韩继前世所知的古代封建王朝,基本一致。
现在自己所在的‘小河村’,位于群山之中,这里的人以务农、狩猎为生。
但这几年因为连年大旱,地里的收成减少,朝廷又加征不少杂税,人人都在忍饥挨饿。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稍定,在这种落后的封建王朝,穿越带来的现代知识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等等
这个世界怎么还有修行者?
武道通玄,炼气化精,修为高深者甚至还能凌空飞渡?
韩继快速略过记忆,略微一思索,立马在炕上盘腿坐好,摆出一个五心朝元的姿势。
想试试以前在小说和影视作品中,看到的呼吸修炼法有没有用。
用力深吸一口气憋住。
试图感应下空气中的天地元气
良久后,将胸腔中的浊气缓缓吐出。
什么劳子天地元气都没感到。
用屁股想也能明白,没有名师教导和功法秘籍……
唉!
倒是饥饿久了,导致有点低血糖,脑袋传来一阵眩晕。
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再说罢。
吱呀~
院里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开门声。
走进来一个小妇人,手中端着一碗稀粥。
身穿浅绿色的粗布衣,头戴粗布头巾!
容貌俏丽,五官精致协调,却面带愁苦,面色有些蜡黄。
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身材嘛就像院里那颗柿子树
细枝结硕果啊!
“呀!继哥儿醒了!”
小妇人一展愁眉,露出一脸欣喜的表情。
“韩嫂子,”韩继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小妇人姓张,并不是姓韩,只是嫁给他堂哥后,随这里的夫家姓。
从小便没有名字,记得好像有个乳名唤作安娘,但村里一般都唤作韩张氏或韩娘子。
住在韩继家隔壁,现在孀居在家。
说来也是个苦命人,去年九月。
韩继隔壁的堂哥韩大虎,同村里的其他猎户上山狩猎出了意外,只找回半具被豺狼啃咬的残尸。
婶娘王氏突闻噩耗,当时就昏死过去,醒来后一直念叨着:韩家绝后了愧对列祖列宗啊
在当天夜里便上了吊。
两人来到厨房兼堂屋中,在吃饭的四方桌边坐定,韩安娘递给他一双筷子。
韩继伸手接过,看着这碗绿油油的糊糊,有些难以下嘴。
这玩意怎么和前世小时候喂猪的猪食那么像呢?
肚中的饥饿阵阵传来,干脆一闭眼,端着碗便呼噜呼噜的喝起来。
粥是杂粮野菜粥,由粟米、高粱和豆子等混合而成。
里面添加了不少的野菜叶,味道真的有点一言难尽
前世小时候经常帮奶奶喂猪的韩继,心中暗暗感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韩继吃第一口的时候,就差点吐出来,不能说是难吃,简直是难以下咽。
以韩继穿越前的眼光来看,这东西狗都不吃。
前世的自己就是父母双亡,由年迈的奶奶带大,待自己大学毕业,找到第一份工作时,奶奶也去世了!
毕业后,他孤身一人在大城市里打拼,三十多岁,却还没有成家。
女朋友倒是谈了一个,但房子问题却成了两人婚姻殿堂的拦路虎。
作为孤儿的他,朝六晚十一,咬着牙打几份工,勉强凑够了首付。
但等了两年,开发商破产,房子烂尾。
女朋友倒也乖巧懂事,知道以后并没有埋怨他,跟他一整晚的剖心长谈。
第二天早上,给了他一张好人卡,安慰他将来一定能找到比她更好的。
谈不上怨恨,只是满心疲惫。
最后的记忆是当天晚上十点多,骑着电动车送外卖时,一辆红色的大运重卡闯红灯,失控的将他撞飞。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人卡生效,灵魂意外来到这个时空,并彻底取代了跟他同名同姓的原主。
前女友的话,也算一语成谶。
但是作为气运之子的穿越者,上来便是投喂一碗猪食一般的东西,终究有些意难平。
“继哥儿,不合胃口吗?还是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
韩安娘见韩继吃了一口就没吃了,不由关心道。
“真香!嫂嫂的手艺好的很,只是天气太热,没甚胃口罢了。”
韩继随口应了一声,便继续呼噜呼噜地喝着这‘别有滋味’的野菜粥。
“张赖子这个泼皮无赖,下手没轻没重的,改日定要找村正好好说道说道。”
韩安娘口中的张赖子名唤张三,是小河村有名的泼皮无赖,没轻没重的应该是说昨晚的事。
昨天半夜,张三带着同村的张员外儿子张正,和几个家丁上门,打着给韩安娘送粮食的借口,来敲这个孀居小妇人的院门。
小妇人在屋内自是关门不应,这个张正喝多了猫尿,借着酒醉便强闯入院。
原主虽然身板单薄,细胳膊细腿的,但还算个男人,翻过和韩家隔着的矮墙便上前阻止。
但根本不是对手,被几个家丁用力一推,便重重摔在地上岔了气,昏迷过去,被韩继鸠占鹊巢。
可恨那张正误以为失手杀了人,带着人撒腿便跑了。
韩继一边喝粥一边打量着这个小妇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水盈盈的明媚杏眸,颇有几分姿色。
五官精致,看起来很顺眼,完全长在韩继的审美上,比起那个世界的明星来都不差。
就是肤色差了些,好好将养一阵,必定是个大美人。
“继继哥儿,为何这般看着奴家,可是奴家脸上有脏东西?”
韩安娘见韩继盯着自己,微微抿了抿嘴唇,摸了摸面庞,羞红脸道。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些事情入了神。”韩继随口应付了一句。
一阵沉默。
“继哥儿,家里没多少粮食了。”
韩继耳边传来韩安娘低沉的声音。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矛盾,韩安娘家有没有粮食,跟韩继有甚么关系?
个中缘由,还得从去年说起。
两家人先后遭逢大难,均是耗尽家财。
韩安娘家还有七亩薄地,韩继家地少点,还有两亩半,二人一直互相帮衬着勉强过活。
两人的关系
虽不至于是拉帮套,但其实也相差不远。
堂嫂子和小叔子嘛!
从原身记忆来看,韩安娘对韩继是不抗拒的,兄走弟及,古来有之。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娘都不在了,两个兄长也分了家,娘家那边是回不去了!
这边起码还有房有地,回了娘家要挨嫂嫂的白眼不说,又没吃没住的。
但原身读过书,或是碍于礼法,又或者只是馋寡妇身子,唯唯诺诺,迟迟未曾付诸行动,连一个口头承诺都不敢给。
按照正常年景来说,两人合力耕种这十来亩地,温饱应当不成问题
奈何世道艰难,从前几年开始,北方各地连年大旱,赤地千里。
今年五月,南方数州又发大洪水,颗粒无收。
南北各地叛乱四起,烽烟遍地,关键的是,朝廷不时还打个败仗。
韩继所在的青州地处北方,受旱灾影响其实并不是很严重,但却成了朝廷加税的重灾区。
各种苛捐杂税,比正常年间多了三成,田地减产两成,简直比受灾地区的日子过的还要艰难。
好在青州暂时还算安全,没听说有贼人作乱。
将最后一口粥扒拉进口中。
韩继皱眉问道:“韩嫂子家中还有多少余粮?”
“一天两顿稀粥的情况下,怕是坚持不了两个月”
韩继知道,她所说的稀粥,就像刚刚韩继喝的那种,野菜要远远多于粮食。
主要还是去年,两家先后办理数场丧葬,耗费不少钱粮。
导致今年粮食秋收前粮食便不够吃,借了不少的粮食。
待秋粮下来,缴纳完沉重的赋税,还了欠账,现在粮食又不够吃了。
今年灾情更加严重,村子里家家缺粮,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想借粮都没地方借
村里人除了要忙地里的农活,其余的时间都要出去找吃的,男的上山狩猎,女人孩子也要去挖野菜、采野果。
韩继两人貌似更惨,别人家只是缺粮,他家里直接要断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