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周皇长子
庄冲看急了,冲上来想要阻止汤瑶,也被她一脚踹翻在地,许久没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地上趴着的两个婢子都叫哑了嗓子,汤瑶这才抖了抖手腕,将沾满鲜血的竹条随手扔在地上。
竹条坠地的声音引得两个婢子浑身颤抖,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流淌,却不敢哭出声。
“还敢敢讥讽我吗?”汤瑶抱臂,垂首冷冷地看她们已经被血迹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后背衣衫。
两个婢子连忙摇头,抽噎着连忙求饶:“不敢了,公主,我们再也不敢了,公主饶奴婢一条性命吧。”
“行。”
汤瑶向后退一步,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庄冲冷声道:“去禀告你们的头子,本宫忍了这么多天,不是在这里受尽屈辱的,若是明天还没有人来接本宫,那本宫就放一把火将这别苑连同这后面的山一并烧干净,大不了同归于尽便是。”
庄冲气得脸上的胡子发抖:“简直是大逆不道!有悖人伦!一个女人怎么能胡乱打人?!”
汤瑶抱臂走到庄冲面前,沉声道:“我刚才踹你那一脚不疼吗?”
庄冲看着汤瑶泛着寒意的眸子,噤了声。
“不想挨揍的话,赶紧回去禀告管我进宫的人,把我接进宫,不然明天我就让你们看见别苑连着我一同化成灰吧。”
“滚吧。”
汤瑶言罢,转身离去。
月明星稀,秋风萧瑟,外面一阵风卷起落叶,在院落里翻腾旋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摇曳的灯火之下映衬着一张俊美冷漠的脸庞,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刚写完的劄子,墨迹尚且没有完全干透,泛着幽幽的墨香。
韩祈安看着手里刚写好的劄子,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
刀锋站在一边不尴不尬地看韩祈安,欲言又止。
韩祈安抬眼,注意到他的神情,道:“你要说什么就说。”
“这个公主,有些凶残了,不光踹了庄大人一脚,还将两个婢子被打得后背皮开肉绽,主子,这样性格的公主还是不迎进宫才好。”
“嗯。”
坐着在檀木椅上的男人随口应了一句,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刀锋的话一般,将手里的劄子丢到刀锋手里:“你去把这个劄子以急表递进宫里,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城去接那个公主。”
刀锋接着劄子,张大嘴巴:“啊?”
“啊什么啊?”
韩祈安看了一眼刀锋:“把嘴巴合上。”
“这……这,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啊主子,您没看见庄大人回来对着您哭爹喊娘,生怕她进宫祸害人吗?”
“不把她接进宫,难不成还让她真的把别苑烧了?”
刀锋一脸不信:“不能吧,我觉得她就是在吓唬人呢,怎么可能烧房子?”
韩祈安哼一声,不咸不淡道:“她要是真烧了怎么办?”
这别苑若是真的被烧了,那可就不是京城内的小事了。
刀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显然也认为这种后果承担不起:“我这就去送劄子。”
……
汤瑶起得很早,收了一大堆落叶,拿了一件薄斗篷,将能找到的油灯全搜罗在一起,将灯油都倒在斗篷上,然后拎着斗篷,将床上所有的轻薄易燃的零落帐子都扯下来,摆在自己房间的门口,然后把干透的落叶全部铺在院子里,拿了个火折子,举着站在沾满灯油的斗篷边上等。
她这动静弄得实在是大,引得所有下人都知道,看见她拿着一盏油灯,快要吓疯了,纷纷劝她不要做傻事,奈何他们一凑近,这疯了一样的公主手里的火折子就要往地上的油斗篷上扔,吓得他们不敢向前半步。
刀锋提前赶到,看见眼前这一幕,顿时瞠目结舌。
“公主,您真要烧别苑啊?”
台阶上拿着火折子的漂亮女子满脸的泪痕,哭诉道:“我也是个公主,没想到来了大周却受尽了打骂屈辱,今日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弃我于此,定玉石俱焚!”
“不是,”刀锋一脸懵:“不是你打别人吗?怎么就是别人打你了?”
汤瑶眼泪像决堤一般,哭得梨花带雨:“是他们打我,如今还要污蔑我!”
说罢,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
庄冲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指着汤瑶,手指颤抖:“哪来的伤?分明是你打得我们,你这是栽赃陷害。”
汤瑶用手背拭去泪水,很快又有新的泪水滴下来:“我知道庄大人有为难的地方,是我的错,我不该麻烦别苑的奴婢做事,不怪大人责罚我……”
刀锋懵了,转头问庄冲:“真的假的?”
庄冲急得快要跳起来:“当然是假的!当然是假的!我不曾打她,也不曾让人打她!”
汤瑶流泪,哽咽着接话道:“庄大人并未让两个奴婢打我,是我不小心才弄伤的,不怪大人,大人一路颠簸到这来,这般辛苦,不敢为难庄大人。”
庄冲:“你!!!”
“庄大人你还真打啊?”刀锋咧着嘴,惊悚地看着庄冲:“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庄冲急切道:“不是我打的!”
“不是你打的,是公主自己跌的?”刀锋皱眉,不愿意再听庄冲的辩解,道:“届时我会秉明主子,大人你请回吧。”
“你污蔑好人!”庄冲急得满脸通红:“你……”
汤瑶举着火折子,擦了一把泪水,打断了庄冲的辩解:“今日本宫就要进宫,若不能,那我也不愿意受这样的折辱,宁可玉石俱焚!”
她的话音尚未落地,一道飞箭破风而来,将火折子上的火星瞬间打灭,一时的强悍惯性将她的手腕震得一麻,熄灭的火折子也怦然坠地。
汤瑶心下骇然,抬头向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顿时怔愣。
金风玉露,草木萧疏,秋风寒凉,在一片金黄与赤红的深秋萧索之境间,一人黑袍白马,踏风碎叶而来。
冷风卷着淡淡的寒意,吹拂在汤瑶的脸上,卷起她的发丝,搭垂在她修长浓密的羽睫上,为她遮去眼底不慎溢出的讶然。
那黑袍青年端坐在白马之上,左手拿着一张镶金的大弓,面如冠玉,目似繁星,眉若羽箭,幽黑的瞳子勾勒着秀丽的眼型,眼睑微垂,盖住了他上面的一半瞳孔,为整张昳丽的脸凭空填出几分凶狠薄凉之色。
一身黑色长袍,腰束金带,广袖罗金,衣料垂下来,与金冠束起后披散下来的长发融为一体,而高束的马尾之上还编了一双细辫子,从耳后顺至身前,发尾由金线束着垂在胸前,与全身绣金的衣袍互相映衬,腰间配着一把流溢着寒光的苗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攥着大弓而青筋微微凸起。
他垂眸看着她,抿着唇并未说话,像是一尊立在远处庄重威严的阎罗杀神。
汤瑶却恍惚了。
这个人,她认得。
曾几何时,大军压境,她靠着那摇摇欲坠的南都城墙和几百残兵,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两日,所抵御的敌人,就是他。
前世的记忆与今生重叠,她曾经举剑自刎在他马前。
是了,就是他,那个强悍到无人可以与之匹敌的北周一代悍将,也是那个才华滔天权倾朝野,天下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不畏惧退避的北周皇长子,韩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