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叫我塞外贱奴?
日头西垂,把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晚风习习,吹散了午间的炙热。
“阿嚏!”
雁回鼻子一痒,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她拢了拢生生被自己捂干的衣服,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
强忍了会儿,心中越发确信,无奈戳了戳他手臂,“那个……能不能停一停,我肚子有些不太舒服。”
雁回下了车,却磨磨蹭蹭不肯走,“那个……你不会趁我不在自己先走吧?”
“你拦得住我?”
“额……”雁回知道拦不住,讪讪闭嘴,“你的剑,能否借我一用?”
云螭鼻腔里微不可察哼了一下,把剑丢给她。
“撕拉——”
她在衣摆处割开一个口子,扯下长块布条。
云螭不解其意,不禁多看了一眼。
宝贝似地揣着布条,雁回迫不及待钻入竹林。
云螭无法理解,斥了一句,“穷讲究。”
因为是着凉后来的月事,雁回这会并不好受,捂着肚子走回来,脸也苦哈哈的。
“好了,赶路吧。”
云螭却不赶车,反倒在车上,阖上眼睛休息。
“离隆成县还远着,不舒服就去找药。”
“……”雁回不知如何解释,默了片刻,轻声道,“没事,赶路吧。”
云螭也不坚持,人往前边挪了挪,提醒她,“离远些,莫熏着我。”
“……”
板车摇摇晃晃,也不知又走了多久,雁回睡得晕晕乎乎。
支起身子,却没看到云螭熟悉的身影,她本想呼喊,又想起那日石叔说的人有三急。
她连忙下车跑到隐蔽处收拾一番,担心云螭丢下自己,慌慌张张跑回来。
板车还在,马也在,云螭还未回来。
雁回松了一口气,坐在车上静静等候。
西边林子动了动,她忙看过去。
云螭高大的身影从黑漆漆的地方走出来。
“你怎么在那里……”
雁回心里有几分慌乱,方才担心走得太远耽搁太久,她去的也是那儿。
没想到云螭也在……
“你家的地?”云螭呛道。
雁回的羞怯瞬时消失无踪,无声翻了个白眼送给他。
让她意外的是,马车行了不远,云螭居然主动丢过来一个菜饼。
“不是说最后一个是你的?”雁回撇撇嘴,不知他是何用意。
“受了伤就别逞强,”云螭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恩?受伤?”雁回看了看菜饼,又看了看云螭的背影,更加疑惑。
“出林子的时候,刚好看到,那块带血的布条,”云螭回转了一点头,打量她,“布上血量挺多,你别忍着忍着死在车上。”
“额……你误会了,”雁回眨了眨眼睛。
“误会什么?”
“总之,流那点血,死不了就是。”
“死不了啊……”云螭又转过头,“那菜饼还吃吗?”
吃,为什么不吃!
雁回把饼往他跟前凑了凑,在他准备接过去时猛然缩回手。
在他错愕的眼神里,狠狠咬上一口。
“呼~”她满足地吐了一口气,“舒服多了。”
“我说的是饼,吃下去,舒服多了,”雁回冲还看着自己的云螭,做了个抚摸肚子的动作。
紧赶慢赶,到达隆成县时天还是黑了。
城门紧闭,早过了入城的时辰。
许多没赶上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聊天,或分食食物。
一眼看过去,倒也热闹。
雁回与云螭坐在板车边,她不时拿眼瞅他。
“看够没有?”终于,云螭忍无可忍,带着几分薄怒回看过来。
雁回讨好笑了笑,屁股也也往他近旁挪了挪。
“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没兴趣。”
云螭想也未想就拒绝。
“包你稳赚不赔,”雁回眨巴着大眼睛,流露出恳求之色。
“这世上,还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云螭一接话,雁回顿时觉得有戏,又往近旁凑了凑。
“想要吗?”她从怀里掏出张纸,神情有些得意,“这方子,能治你的寒毒。”
云螭将信将疑接过去,抖开纸的那一瞬间唇角微抽。
“你确定?”
雁回定睛一看,“咦?字怎么糊了?”
她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自己落水之事。
“我的错,”她把纸揉巴揉巴丢到一边,笑眯眯指了指自己的小脑瓜,“方子,都记在这里,只要你答应我三个要求,我立刻就背出来给你。”
云螭侧过脸,似轻笑了声,“这么瞧得起我?”
“坦白说吧,我早就知道你是谁。”
云螭面色肉眼可见沉了下去,“说清楚。”
摸了摸鼻子,雁回硬着头皮道,“那日你被毒蛇咬伤昏迷,我无意中看到你身上的玉佩,那只苍狼,是北塞皇室独有的图腾。”
只短短一瞬,云螭便掩去眼底惊讶。
“所以……”他抽出一寸利剑,才不紧不慢问道,“叫我塞外贱奴?”
云螭嘴角微抽,笑得越发不自然。
这男人,节骨眼上提这茬,那不是提醒她该死吗?
雁回干笑两声,酝酿好情绪,开夸。
“您这长相,一看就是北塞人,这眼睛,这鼻子,这嘴,无一不精致立体,还有这刀削斧刻般深邃的轮廓,如此完美,如此高贵!”
雁回深深叹息,“我若不那么说,怎能骗过村民的眼睛,又怎能堵住悠悠众口?”
“你的意思,我还要谢谢你处心积虑为我隐藏身份?”
“那倒不用,”雁回可没打算蹬鼻子上脸,“您只需要看在我提供药方的份上,答应我三个小小要求就好。”
天花乱坠一顿夸,连敬语都用上了。
云螭不禁好奇,究竟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让她一改原先态度,变得如此厚颜。
“说说看。”
闻听此言,雁回如释重负,急不可耐一一道出要求。
“第一,让你的人快马加鞭送我去荡城,最慢也得在四月初一前赶到。”
“第二,借我一千两。”
“第三,去雍都江府,替我送一封信给一个叫红糖的丫鬟,且此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云螭失笑,“你可真敢说。”
“堂堂北塞皇室,这三件事,只是举手之劳。”
“少给我戴高帽,”云螭倒没在她的夸奖与激将下迷失,冷冷拒绝,“你既知我是北塞皇室,就该知道,王府里医术上乘之人比比皆是。”
“医术高超者固然有之,可不能断根,也是无用。”
“你就如此笃定,你的方子能够更有效?”云螭轻蔑一笑,“说实话,服用你所寻之药这几日,我并未觉得你医术更好,至于那个方子,想来也不过如此。”
雁回有些急了,“那是药材有限,新的方子大不相同,你服用半年,定能感觉到改变。”
“半年?”云螭轻掸耳朵,一副我没听错吧的样子。
“医治顽症,岂是一日之功,要彻底拔除病灶,须得日积月累,你受寒毒折磨多年,该也懂这个道理才是。”
雁回说得真诚。
可云螭,并未再泄露丁点心底的真实情绪。
迟迟未得回应,雁回心中有些沮丧。
她试探着询问,“便是方才所说你皆不愿答应,能不能……”
她眼巴巴看着他怀里的玉盒,鼓起勇气开口,“能不能分我一半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