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星斑点点（1）

    鸿禧命程云等人去药芝谷，自己独自一人前往九幽鬼域。盗月蝙蝠知道这两个地方无异于人间的阎罗殿，到哪都得扒层皮。他很佩服鸿禧这老家伙为了眦娑那罗遗体不惜让自己和弟子犯险的劲头，可是自己没必要陪着他们冒险啊。

    盗月蝙蝠对兄弟的死不能轻易释怀，可是想到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此番难道还要把老命搭上不成？这么一打退堂鼓他就按在原地没动，程云带着人已经走出去挺远了。要说以他的轻功能不能追上呢，肯定能追。不过鸿禧和弟子分开后却没有着急赶路，一个人找了棵茂盛的林木坐下打坐休息。

    盗月蝙蝠一想：那好吧，我也没主意跟着哪一头。既然你一个人我就跟着你吧，就在距离鸿禧不远处歇着。这样一来好像是鸿禧替他做的选择，其实对盗月蝙蝠来说，即使听闻兄弟是死在白芷胧手里也不敢真的去药芝谷发难。别看他离开中土多年，但那白芷胧的名号响彻寰宇，他不可能不惧，到底自己的轻功能不能躲过释魔眼，他心里也没底。反过来，那九幽鬼域再怎样邪乎，单拿出来任何一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最不济还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等着鸿禧起身，盗月蝙蝠一直跟着进了城镇。鸿禧也没太往里走，就在离门楼不远的一处茶棚坐下，要了壶茶。茶沏好了，鸿禧这老儿摆上两个茶碗，咳嗽一声道：“老兄跟了这么久，不如坐下喝杯茶，你我二人好好聊聊。”

    盗月蝙蝠闻听一惊，明白人家是和自己说的。敢情自己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昔日不知名的人物如今也这般了得，不动声色间掌握了自己的行踪。

    眼看着鸿禧把茶都给自己倒上了，再藏着不见也说不过去了。盗月蝙蝠只能被动的现身坐在鸿禧对面。

    “老兄成名早于我，老兄归隐时我才略有小成。如今我已须发皆白，而兄还风采依然。不知道“鸿禧”的名字够不够请您饮上一杯清茶。”鸿禧说的十分客气，以弟自居。其实他二人年龄谁大谁小也没人知道。

    盗月蝙蝠伸出二指掐着茶杯放在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巴道：“一路跟下来也确实口渴，这杯茶谢过了。不过你的名号我却无印象。”

    鸿禧城府极深，见对方说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又拿起茶壶给盗月蝙蝠续上一杯，笑道：“确实，老兄隐居数十载不知道我这号人物也是正常，就像现在江湖上也无人知道您一样。”

    他这话暗着也损了一下盗月蝙蝠，意思是现在时过境迁了，我给你面子你也差不多点。盗月蝙蝠怎会听不出来，冷哼一声把茶杯推到一边。

    鸿禧接着道：“但您那位兄弟数十年来可是名声在外，只是最后这把折腾大了。”

    盗月蝙蝠听他说到兄弟难掩怒气，冷道：“他不知收手，也是死有余辜。我倒很想知道最后送他一程的都有谁？”

    “毒三道人，九头人，赤狐宫苍泽弓一还有在下……”鸿禧说的很慢，一边说一边注意面前这张老鼠脸的表情发生怎样的变化。

    盗月蝙蝠面色不改，但是手指已经一点点地嵌入茶桌里，而茶桌没有丝毫晃动。

    “但是我们这些人都没有看见令弟的尸首，所以也不知算不算最后一程。”鸿禧这句语速平淡，算是自问也是自答。

    盗月蝙蝠把手指从桌子里拔了出来，桌子晃了晃，很明显他动了气，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死在谁的手里？”

    “这种话，鸿禧怎敢妄言。不过最后接触过穴鼠纸人尸体的除了药芝谷的白芷胧，应该还有玉蜂楼的人………”

    “福山羽屏？”盗月蝙蝠微微变色道。

    “我知道您和福山羽屏是老相识，但他可能已不再这世上了，我说的是福山羽屏的几个弟子。”鸿禧说着嘴角却不经意露出一丝让人发凉的笑容。

    “谁能杀得了福山羽屏？是那个白芷胧吗？”盗月蝙蝠隐世的时候白芷胧还没有生出来，虽然如今白芷胧名动天下，他也闻知其释魔眼的厉害，可还是不敢相信有人能杀死福山羽屏，即使是白芷胧。

    “据我所知，福山羽屏先是和白芷胧结盟找您弟弟，至于后来……据说是死在自己弟子手中。所以最后接触过令弟的是玉蜂楼的弟子和白芷胧。”鸿禧说话严谨，始终强调据说，对自没有确实了解的部分不会咬死。

    “这么说福山羽屏至今也没有冲破第七楼，死的不冤。那几个玉蜂楼的门人在哪？”盗月蝙蝠鼠目一立，为弟弟复仇的心火灼热的烧了起来。对付白芷胧没有信心，可以最后再说。他现在尤其恨玉蜂楼的人，早在新朝建立之前他和福山羽屏就打过交道，对玉蜂楼的释元洞昆冥仙地有过一些了解。既然福山羽屏没有达到第七楼，就不可能找到释元洞昆冥仙地的所在，可这个秘密如果随着他的离世从此无人知晓就太可惜了。所以除了报仇，为了释元洞昆冥仙地也应该先找到玉蜂楼的人。

    见盗月蝙蝠急了，正和了鸿禧的心意，喝口茶叹道：“玉蜂楼的人行踪诡秘，那碧岭雪影峰更是奇险，你也知道没有他们门人引领，外人很难找到。”

    “老头你说话很啰嗦，如果你没有办法，老夫就告辞了。”盗月蝙蝠说罢起身，他隐藏多年，如今风风火火的脾气终于开始释放出来了。

    “老兄久不回中土，现在江山更易，漫说找玉蜂楼的人，我怕你连路都认不全了。”鸿禧冷笑道，也没了之前的恭敬。

    盗月蝙蝠被说到痛处，自己确实老了，对许多东西也生疏了。他走了两步站住，站在过往的人群里不过是一个悲伤的老人。这时他明白自己还需要这个老杂毛的帮助，便忍气道：“依你的意思呢？茫茫人海怎样去找？”

    “找人这种事儿还是要靠着大码头，西府营有官家的势利，您怕是搭不上线了。而现如今江湖上人多势众的大门户当数药芝谷、岚皋剑城、狮岭山剑派、花子帮、九幽鬼域。其中任何一家都有广泛的耳目，我愿陪着老兄走一趟。”鸿禧是一边分析着一边缩小圈口，就等着盗月蝙蝠入套。

    盗月蝙蝠心里也有数，自己是新朝追的对象，此番回到中土须得小心躲过西府营的鹰犬。闻听那狮岭山剑派和西府营交往甚密也是避恐不及。药芝谷是白芷胧的地盘，现在去绝不是时候。岚皋剑城孤悬海外，俨然自成一国，甚是神秘。那花子帮当年也是抗击过新朝早期的暴政，其帮主祝文桥还是自己晚辈。按说可以找他们帮忙，可惜花子帮自居侠义道，虽然也赞成盗月蝙蝠反抗新朝，但终归不是同路人。这样一来唯一的去向只能是九幽鬼域了，这本来也是鸿禧老儿要去的地方。

    “既然如此，自然是随你去九幽鬼域。可你费尽心机找我，再引我去那的目的是什么？”盗月蝙蝠没有选择，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

    鸿禧站起来走在盗月蝙蝠前面，看不见表情，听语气似乎笑着道：“人在江湖各有所图，我一把年纪了也是不能免俗。那眦娑那罗遗体现在也许在白芷胧手中，但是数月来不曾传出消息说药芝谷破解了遗体的秘密。我想令弟在最后时刻一定不会束手待毙，多少在遗体上做了手脚。如果老兄愿意与在下分享，我们此行就是同路人了。”

    盗月蝙蝠身形一换已走在鸿禧的前面，冷哼道：“如果不在药芝谷呢？”

    鸿禧眯着眼捋了捋银髯，他自叹在轻功上对盗月蝙蝠实是望尘莫及。显然人家不愿意处处被动，所以不去逞强跟在后面道：“如果不在药芝谷，咱们更应该去一趟九幽鬼域。靠着他们人多势众，遍及江湖每个角落定能查出些眉目。那鬼剑人能不能活过来，全指望眦娑那罗遗体呢……”

    “他早就该死，现在九幽鬼域的当家人是谁？”盗月蝙蝠想起当年鬼剑人对前朝密族的所作所为，恨得牙根发痒骂道。

    “他的门下九头人，修为已不逊于当年的鬼剑人了。”鸿禧和九头人打过交道，他故意在盗月蝙蝠面前抬高九头人的实力，是打算在之后的日子里体现自己的重要性。

    二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两丈的距离一路奔驰，向着西江匣九幽鬼域而去。

    等进了淅址川腹地鸿禧嘱咐盗月蝙蝠还是乔装一下。淅址川四面环山路途不通，这里无论以前还是新朝都是穷壤之所，也是花子帮总舵所在。蝙蝠人的长相在人群里就是一只大耗子，要想少些麻烦还真得听鸿禧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