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远方
深黑的地下通道里，顾青萍在微弱灯光下只能看见前方何闻名高大的背影。
几分钟前，就在整个电玩城陷入黑暗的时候，篮球机上鲜红的100得分忽然抖动了一下，随即投篮机中居然出现了一条可以容纳一人宽度的通道！
顾青萍单单听见何闻名说了一句跟上，便走入那黑暗的甬道里。
待两人都进入甬道，高大投篮机恢复如常，而此时此刻赛车机器上刚好选定那辆老式法拉利。
两人越走越深，大约行进了几十米，微弱的灯光便撕破寂静的黑色幕布，倏然出现在眼前。
“我们去哪？”顾青萍不解。
“当然是去月岛。”何闻名道。
顾青萍想着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为什么走这里？”他又问。
“这里快。”
全是废话。
不一会，两人就走出了甬道。
顾青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内部，而他们刚刚走出的甬道，不过是这巨型地下通道的一个支脉，看上去像是身在忍者神龟的片场。
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动漫总会出现这样一个类似的下水道，它如城市的血管藏在地底深处，在那里总会发生一段段有趣的故事。
不过，辰星市底部的这个通道显然并非是下水道，它的主干道上居然搭载着铁轨！
何闻名见怪不怪，随意坐在了没有棚的站台座椅上，好整以暇地等待某种交通工具的到来。
突然，某种巨型麝牛类的响声传来，听上去有些像老式蒸汽火车的汽笛声，但并不相同。
坐在何闻名身边双手扶膝的顾青萍侧过脑袋，想看看是何种轨道车辆。
灯光出现了，是亮白色的灯。
一列造型奇特的列车停在了顾青萍与何闻名的身前，这台列车不大，看上去长度应该不会超过100米，只有两节车厢组成。
车身总体并非市面上列车的流线型，而是夸张地采用了一整块吐司的形状，仿佛是一块加宽砖头，整体呈深蓝色。
何闻名抬步上了车，顾青萍紧随其后。车内空间算不上大，与一般的列车没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座位更像地铁。
顾青萍惊奇的发现这列车厢除了他俩居然还有其他人乘坐。离车门不远处便坐着一个身穿黑长裙的女人，她用帽子掩住自己的脸，又用一张薄毯盖住了身体，好像是在小憩。她的脚下放着一个硕大的公文包，包身一直在跳动，里头装的应该是某种活物。
在女人相邻的另一端座椅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留着小辫，面孔是一眼能够认出的日本面孔，他的长刀轻放于腿上，似乎也在梦中。
除了这两个人，车厢的最后面还有几人乘坐，不过离得太远，也不方便仔细观察。
何闻名带着顾青萍坐在了那长裙女人的对面，顾青萍看向对方，惊讶地发现对坐的窗户上居然并没有反射出自己的脸，而是不断地播放着一个画面片段。
片段里，那正在小憩的女人手持一把暴力至极的大口径马格南左轮手枪，正在点杀在她面前跪坐一排的“人”。
那些人中的一部分挣扎，蠕动，面孔上不断深处黑色的污血，而另一部分则还是正常的面孔，他们嘴唇开合，应该是在咒骂这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可女人只是面无表情的一枪接着一枪，强大的枪械后坐力被她全部用瘦削的胳膊顶住，她的眼前是死去的人，以及慢慢蔓延的火焰。
玻璃上的画面一直在重复着这几秒钟的景象，奇妙非常。
“这是在反映她的梦？”顾青萍问何闻名。
何闻名闭眸道：“不算，这些应该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何闻名的声音一出现，那黑裙女人和大腹便便的日本男人同时睁开眼！
女人用左手拿下了盖在脸上的帽子，展露出画着浓妆的面容，正如老版dc漫画中全副武装的猫女，妖艳又迷人，毫无俗气之感。
“何组长好。”她慵懒道，声音动心夺魄，好似史上最鲜艳的浓丽花苞被她含在口中，不断吞吐着香气。
“介娘们，一看就不像个好人呐！”一段天津小调莫名出现在顾青萍的脑子里。
“扑哧。”他笑了出来。
女人看也不看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闭眸养神的何闻名。
“何组长这是刚出任务回来？”
何闻名轻轻嗯了一声，“希野，你这次好像陷得蛮深？”
姓陈名希野的女人踢了一脚还在跳动的公文包，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手指一拧，便点燃了它。
陈希野吸了一口，再把烟雾朝对坐的二人喷吐而去，顾青萍向来不喜烟味，可这雾气闻上去并不像烟味，更像是某种果木香料的味道。
何闻名轻轻挥了挥衣袖，“没事吧？”他问陈希野。
陈希野淡淡笑道：“没什么大事，做我们这行的，有点心理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再冷漠无情的人，杀过了一个又一个人，了解了一只又一只异族，总归会有些迷茫产生的。就像这烟。”女人狐狸般的眉眼中却是一颗纯净的眸子，眸子中有些神思缥缈。
她知道何闻名此刻正在听她讲话，在她看来，对面的那人显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听众：“尼泊尔，贾纳克布尔的一个无名村庄。
两周前侦查协会发现那里的地脉出了点问题，让我去看看。等我到的时候发现这个村庄的所有人都被一个疑似【伪将】的家伙变成了异族从者。
他们中的大部分虽然还维持着人类的外形，但大脑早已死去，他们用各种手段诱捕过路的村民，将他们同化变为从者，从而帮助那头【伪将】恢复力量。”
何闻名如她所料般只是倾听。
“于是我把他们全杀了。全村三百一十七口人，无一幸存。”
何闻名不置可否：“异族从者已非人。他们早已死去。”
陈希野的笑容里有些苦涩，她把香烟一口抽完，顿了顿，“那个村子是我的家乡。”
烟雾又一次飘到顾青萍的脸上，这次里面不再是果木香气，而是带了点苦味。
“【伪将】呢？”何闻名摇摇头，又问。
陈希野踢了踢地上的包裹：“活捉的，在这里。”
“代价呢？”
陈希野说道：“何组长，我打不过你没错，但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对付个虚弱期的【伪将】我还是可以的。”
何闻名睁开眼：“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陈希野用左手掀开身上的毛毯，露出她空荡荡的右臂，女人的整个右肩膀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些许包扎的痕迹。
“你的法门是【焰华】吧？没了一只手岂不是”
陈希野飒然道：“反正我准备进教学部门，带带学生上上课什么的。况且一只手也能点烟，也不影响日常生活。”
何闻名不再多言。
顾青萍听了半天不置一言，他感受到车子好像在顺着轨道一点点攀爬，应该是在上山。
“你不再【净化】一会？”那边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插进了对话。
陈希野不理不睬。
何闻名笑道：“木田胖子，你不是派遣组的吗？希野的任务是你安排的？”
胖子的表情尴尬，“我只是想着她对那熟悉，谁知道那是她家啊！况且这个事情又不是我能拍板的。”
陈希野道：“得了，就当你为我着想，让我提前退休了。省的天天出去喊打喊杀，杀人的女人老的快！”
木田罔擦擦汗：“还是陈大美女度量大。”
陈希野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何闻名身边的顾青萍：“这位小弟弟是谁？”
何闻名道：“不好说，目前是预备新生。”
陈希野道：“预备新生？”
“据说是于在寒所长推荐的。”
陈希野本来的好奇心被瞬间浇灭，她看着这个少年，道：“有机会来听听我的课，给我捧个场。”
顾青萍点点头。
木天罔问道：“他被推荐，是提前觉醒了【法门】？”
何闻名道：“我也不知道。”
于是胖子开始打量起顾青萍，顾青萍觉得浑身酥麻，好像有电流从身上经过。
何闻名有意的不去提醒或阻止，但下一秒，顾青萍的外衣上骤然亮起一道电光般的闪烁，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叹。
只见木田罔捂着右手，那里的皮肤已变得焦黑。
“不简单啊！这少年。”
何闻名也惊奇的看着顾青萍。
“哼！”嬴政的冷哼传来，透露着快来夸夸我的意思。
顾青萍无奈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你们小心点。”
这话听在木田胖子的耳中显得格外刺耳，但他总不能对这个新生真的出手吧，于是他又闭起眼，进入这趟列车所带的【净化】之中。
“别净化了！”陈希野喊了一声，“马上都到学校了！”
何闻名笑道：“陈大小姐都发话了，你就别大惊小怪了。”
说罢，他转头对陈希野道：“只是净化也许不太够，你回头最好去心理治疗师那里看一看。”
陈希野又拔出一根香烟，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仍空荡荡的隐隐痛楚，她点点头，轻轻哼起一首家乡民谣：“resham firiri resham firiri，udera jaun ki dada ma vanjyang，resham firiri。eknale banduk duinale banduk”
车厢里的几人除了顾青萍，都曾听陈希野唱过这首歌，于是那个相貌粗犷的木田胖子也轻轻用有些蹩脚中文和声道。
“木棉花开了，你是何时开的花呢？
花落似白鸟飞下，白色的鸟一直在飞。
你可能很累很累了，是否想停下来休息？
还是你喜欢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