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安文办退休

    安文重新回到他十几年前工作过的地方，这里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告别的地方可以回来，可是故事和故事里的人再也回不来。安文也不是十几年前的安文。

    安文回以前的单位是办退休的，虽然十多年前下海经商，但工作单位依旧保留职位，安文是被每年催着交养老金等费用给催烦了，大家都很忙，安文觉得以前的工作需要保留，也算给自己一个退路，即便输光了，以后也不至于挨饿，虽然安文的生活品质已经很难再回到工薪阶层，靠每个月工资过日子，但也不能随便就把固定饭碗给砸了。

    安文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这里有他以及苏青和姑娘蒙蒙的身影。安文看着曾经上班的地方，一切建筑都没有改变过，办公楼，单身宿舍都已经有点破败，外墙皮或许会跌落，单身楼前的沙枣树已经快老死了，干枯树枝比长叶子的枝桠还多。

    站在这里安文想一切不顺应时代发展的都会被淘汰，就如同他的单位，还在垂死挣扎，却不会大胆改变，尝试。职工也习惯了这种不依赖本事领工资的工作，混日子拿钱。国企单位的好处就是，在不盈利的情况下，依旧有钱拿。

    安文走在那颗快老死的沙枣树下，看着爆裂干渴的灰色树皮，上面有来来回回游走的蚂蚁和其他小昆虫，树下有很多杂草自由散漫随风飘荡，却异常茂盛。

    安文想起他家民勤老宅子里面的那些树木，以及童年岁月，留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灰头土脸和邻居家孩子在树沟里面弹溜溜，一玩就是一整天，那些回不去的岁月，好渴望从来一次。

    就这样在这个五月上午，阳光正好，远离一切电子产品，远离城市的喧嚣，在十多年前待过的地方，在这棵很老的沙枣树底下，回忆他的童年岁月，能清清静静躲在童年记忆里去是很愉快的事情。

    估计是大多数男孩子小时候喜欢手枪，各种玩具枪，自制手枪，弹弓，安文也不例外，从小喜欢这些。特别贪玩，学习成绩也很糟糕，家里孩子多，安文家里最小的热爱打架，从小他身体健壮，人一旦强壮就擅长侵虐，那个时候的安文到处打架，一身力气，无处宣泄。

    高中没有毕业，安文十七岁的时候父亲就把他安排在运输部，跟着师傅们跑运输，安文天天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师傅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开车，是很威风的事情，神气活现。安文也渴望手握方向盘的日子。后来学了a照，开十几米长的大挂车，天天在单位牛哄哄的，开车技术比很多老师傅都好。这一干就是若干年，直到后来三十岁有孩子了，觉得该自己奋斗一下，为孩子创造好的生活居所，停薪留职单干了。那几年没日没夜真是辛苦，安文好强，什么都不想落在人后。后来买了几辆挂车，雇了人跑运输。

    自己跑到全国各地学习建筑材料，跑了很多地方，去过很多厂家，问规格，原料，性能，利弊，价格等等。没日没夜背个包带瓶水，拿个小本子边走边问边记录，一个月下来，大部分建筑材料各种细节掌握的一清二楚。

    回到金昌给工程供应材料，那几年很辛苦来钱也很快，再后来就认识了看场子放账的一帮兄弟。

    一句广告词说：好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这一点在安文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今天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

    四十多岁办退休，在原来单位遇见几个老同事，都很客气的和安文握手，安文今天是被叫安总的，看见他曾经的同事，个个比他安文苍老，安文想不拼搏就要受岁月的煎熬，皱纹和白发都容易附着在人们的躯体上的，老去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多么可怕的结局，却也是生命唯一必经之路。精神，艺术造诣或许不朽，但躯体却不可能不老去，不腐烂，不被遗忘。

    或者很快都会遗忘那些遭遇过的人和事，别说老去，更别说死亡了。安文回想那些和他有过肌肤之亲过的躯体，个个面容模糊，亦没有出处没有来历，无名无姓，遗忘是人生最大的收获，也是最直接彻底的失去。

    安文见到办公室主任，寒暄握手，主任让财务部把所有材料拿到办公室，让安文签字。主任还是主任，可安文体会到很多事情有了天翻地覆变化。

    安文一直觉得，即便他现在一无所有，摆地摊他依旧能赚钱，东山再起。他能是别人眼中的老总，也能放下身段颜面成为人群中最普通的人。这种心态让安文一直以来从容淡定，不卑不亢。或许这才算一个大丈夫真正能屈能伸的体现，安文一直知道自己肩头是有责任的，养家是他最本分的事情。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安文任何时候都有底气。

    这个世界上的成功失败终究都有原因，穷富亦然。安文有着非同寻常的生存欲望，永远精力旺盛，寻欢作乐的爱好也旺盛。安文不想多逗留，虽然他格外能体会到大家对他的热情和好奇，但是那种落差感依旧浓重。

    安文起身出门，办公室主任站起来送他，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撒了半个桌子，慌忙找抹布，抽纸巾，手忙脚乱。安文笑笑道别后离开了，彻底离开了。

    安文依旧记得他办停薪留职是主任吹胡子瞪眼的刁难，让他送烟送酒，跑若干趟。如今他还是在不到退休年纪办退休，却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安文是个能干人，人实在守信用也幽默。也特别会应酬，习惯穿休闲装，远远看如同少年。这让安文看起来做任何事都有一种韵律在，有力量的优雅与自信，饭局上他很活跃，像极了一种舞蹈，跳多了人们就容易晕，这是安文能耐，那些生意场上的年纪大些的，都喜欢有安文的局，安文的活力可以感染每个人，使得他们都觉得自己也没有太老。

    安文做事情总有他自己的原则，有句俗话说：吃亏是福。安文这一点深信不疑，做事情，对任何人安文都愿意吃亏，而不叫别人亏欠了。所以安文结交的都是真朋友，关键时刻那些领导们也总是照应安文，生意场上的人也愿意和安文合作。安文深知钱散人聚的道理，他总是让出自己的部分利益，让别人也能有更多利益。

    生意上的朋友喜欢和安文玩扑克，不管多大多小的赌局，安文总是十赌九赢。玩到最后安文拿着钱攒局吃喝玩乐，钱又都花出去了。他很少独自留着，所以大家喜欢和他玩。

    安文在民勤长大，他很感激这个地方。他一直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与生俱来求生渴望和狼性。上进成了一种习惯，就如同地名“民勤”一样，人们总是很勤劳，在恶劣的环境斗争，也在这里生存繁衍。所以当安文拿着一大笔钱打算买地修楼时就看中民勤。这几年来来回回奔波在金昌民勤这条路上，穿梭在沙土地里。看着光秃秃的沙丘逐渐长出绿色的植物，顽强的在风沙里成长，安文觉得像极了这里的人们。

    环境造人，经过辐射的动物植物，要么死去，要么变种强大。一切生物都会是环境造就结果，包括人类。不同的生活环境，给了不同的求生能力。就好像温室里面的生物更脆弱更容易死去一样。安文身上韧劲以及坚持不懈的精神归根结底是需要感谢民勤这个地方的。

    安文开车从原来单位回到金昌，已经是晚饭时刻，他实在不想吃面条，拿起手机准备给姑娘打电话，一看手机充电到现在在就没有开机。他把车靠边停着，打开手机。十几条来电短信提示，他也没有心思回电话，翻到微信看见兰宝早晨问过一次：早上好！

    安文瞬间浑身都是力量，心情大好。一脚油门，嘀咕一句：还是回家苏青的拉条子吧。

    在心情好的时候，人们习惯善待周围的人和事，安文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