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别时刻
三年级下学期，学校组织了春游，每个班级的学生按男女生排队而行，方霏通过小姐妹的帮忙，换到了言羽旁边的位置，这一次又是她主动的靠近，她总是勇敢的追寻自己喜欢的人和事，而胆怯、犹豫不决的言羽只能在多年后回顾往事时悔恨不已。
为防止掉队，老师要求大家和相邻的人手拉手一起走，言羽还在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一只温暖且柔软的手拉住了他，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微微泛红的脸和一双坚定勇敢的眼睛。此时此刻的他多希望这一段路没有尽头，就一直这样走下去吧。
两个低头不语、脸红心跳的少年随着队伍已不知不觉走到了目的地公园，依然沉浸在甜蜜中的两人全然没听到老师下达的自由活动的指令。
“还不撒手啊，想拉回家呢是吧。”陈辰一脸奸笑的盯着他们，这时言羽和方霏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们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不仅言羽的小团体陈辰、张冬、孙智哲、李永亮几个人在，连方霏的好姐妹楚瑜梦、杨茜茜、齐蓉也在，两人被团团围住，十几双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们，这下好了，就是钻到地缝里也会被这些吃瓜群众硬挖出来。
“没有，不是这样的。”言羽无力的狡辩着。
“欧呦，他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哎。”李永亮继续拿言羽开涮。
“就是就是，霏霏你脸也好红呀。”齐蓉也开始拿姐妹打趣。
“哎呀，你们好烦啊。”方霏捂着羞红的脸急得直跺脚。
在一阵欢声笑语过后，陈辰提议大家找块空地一起吃东西玩游戏。从那一天开始，五个男孩和四个女孩成为了牵绊彼此一生的朋友、伴侣。
对很多人来说，那一天都是愉快的，言羽和方霏第一次长时间的待在一起，他们聊着彼此的爱好，朋友的糗事，未来的理想。陈辰和张冬也第一次和暗恋的女孩聊了天，玩了游戏。在之后几年的小学时光里，他们依然成群结队，无话不说。
那一天，天很蓝，春风轻轻吹过，树发了芽，草探了头，燕归了巢，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时间在人们的成长和得失中一天天的过去，小学时光的最后一年，对于言羽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十一岁的他即将面临人生的第一次离别和失去。
十月二十一日是方霏的生日，那个年代的孩子还不流行生日party，大家经济条件有限，只能互送贺卡表示祝福，但是方霏决定在小学的最后一年邀请大家一起过，因为她想和言羽来个了断，冷战快一年了，不论最后是合还是分，在毕业前都该有个结果了。
四、五年级那两年，言羽持续热度不断，不仅学习和运动依旧优秀，还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长得更高了，五官也更立体了，五年级时已经长到了一米七，高出大多数同学半个头还多，如此高大帅气、学习好、爱运动的阳光男孩比从前更招女孩子喜欢了。
而当初那些想套路接近言羽的女生，已经开始光明正大的给他写情书了，陈辰和张冬他们哥几个突然之间成了言羽的“邮递员”，让他们对着言羽牢骚不断，自己暗恋多年的女生都没一撇呢，你小子有了方霏还天天被各种女生送着情书。
虽说这些情书内容大多都千篇一律（小学生的水平有限），言羽也没见过她们本人，不过虚荣心的膨胀，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一切方霏自然是看在眼里，她也知道言羽并没有对那些女孩有任何的回应，但十岁的她还无法自如的控制情绪，她就是生气，就是不舒服，就是妒火攻心，以至于不自觉的在日常行为中流露出来。
“哟，大明星今天收了多少情书啊？”阴阳怪气满级选手方霏再次现身。
“喏，你自己数呗。”言羽并没有意识到危机即将来临。
“哼，你咋不让我再帮你给人家回呢？”方霏看着这张得意洋洋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回呗。”多年后的言羽想起这个回答时，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方霏扭头走了，那一刻她真的生气了，因为言羽那看似无所谓的态度。她回到座位上越想越气，有了从此不再理他的念头，上课铃响起，她无心听课，心乱如麻，思绪万千，她用余光瞥向言羽的方向，“他好像在看我”，方霏心里咯噔一下，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她轻轻扭过头朝言羽的方向看去，目光相对，跟从前一样。
恍惚间，方霏的心里好像出现了两个小人，争吵声不断。
小人a：“他肯定是因为当时人多，不好意思解释。”
小人b反驳道:“才不是，一直以来他都这样，根本不顾及你的感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小人a：“他私底下不是这样的。”
小人b：“那为什么人多就不一样，怕人说闲话，就是不在乎你。”
方霏狠狠摇了摇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她总是主动，也总是得不到正面的回应，她不想再这样了。
放学后，大家伙跟往常一样结伴而行，以往走出校门后，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给方霏和言羽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而这一天，方霏并没有再主动放慢脚步等言羽跟上来，她希望这一次言羽能主动来找自己，只要他主动，自己就原谅他。可是言羽和陈辰他们一路嬉笑打闹，直到车站也没有主动上前找过方霏，他知道方霏生气了，可是因为他的虚荣心作祟，因为他的胆怯懦弱，因为他的犹豫不决，他始终没敢走出那一步。
回到家的方霏躲到被窝里大哭了一场后，在接下来五年级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再为这一段感情而主动。
这期间言羽也曾想过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都被方霏冷漠的态度搁置了。一年的时间里，方霏刻意避开了所有言羽在的场合，上学时，课间她和朋友们待在一起，放学后，她留在教室写作业，言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单独相处的机会。
十月十六日，周一，眼看方霏的生日要到了，言羽已经想了很久怎样借方霏生日的机会挽救两人的关系。可是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方霏总是刻意的避开他，即使有那么几次可以说上话的机会，刚开口，方霏就走开了。正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课间楚瑜梦来找他了。
“周六霏霏生日，你来不来？”
“去哪？”
“她家。”
“她叫我了吗？”
“你这人，哎……你爱去不去。”
“……”
思绪乱飞了一整天的言羽想亲自告诉方霏：“我想去”，可是他依旧不敢依旧没有机会，他想让楚瑜梦帮忙传话，可是楚瑜梦一直在方霏身边，也不好开口。就这样直到放学，和陈辰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不在焉的搭着话。
“哎哎哎，你看方霏是不是等你呢？”张冬看到了前面的方霏一个人站着。
“肯定是等言羽，不然等你啊。”陈辰打趣的说道。
陈辰的话引得大家阵阵哄笑，言羽在阵阵笑声中被催促着：“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你你在等我吗？”言羽竟有些支支吾吾。
“星期六我过生日，你能来吗？”方霏平静地说道。
“能。”
方霏没再回应，转身走了，留下还在胡思乱想的言羽愣在原地。
周六大家约在了学校门口一同出发，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只有言羽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等会送礼物的时候，怎样缓和他和方霏之间的关系，冷战的一年时间里，他每天心里都空落落的，他故意跟别的女生说笑试图让方霏像以前一样来兴师问罪，可是没有，无论自己如何“表演”都得不到“观众”的关注。
另一边的方霏一边应和着大家的话题，一边也在思考等会该如何应对。这次的生日聚会，她选在了爸爸家里，因为爸爸的房子大，生活条件好。单亲家庭长大的她，总是希望掩盖不如其他人的地方，展示自己优越的地方，她一直以来都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所以总是装作勇敢与坚强，从小就看到感情脆弱不堪的她，在没有父母过多爱意的环境中长大的她，依然能义无反顾的去追求那份飘忽不定的感情，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在方霏三岁的时候，她的父母离婚了，方霏一直以来都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她们母女两住在老破小的房子里，日子过的并不宽裕。而爸爸离婚后一直过得不错，虽然这些年方霏的爸爸总是想要帮她们母女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但都被方霏的妈妈拒绝了，这倔强的基因毫无保留的遗传给了方霏。
到了家里后，方霏的爸爸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跟大家打了招呼，祝大家玩的开心后就出门去了。一群十多岁的孩子吃着喝着闹着，都无比的快乐，只有方霏和言羽各自心事重重。
吃饱喝足，到了送礼物的环节，女生们一起给方霏送了一个等身的抱抱熊，男生送的有玩偶、音乐盒和书，送出自己的礼物之后，大家的目光都转到了言羽身上，方霏也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你准备的啥呀，快拿出来啊。”大家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我我准备”言羽被大家盯得有点慌，支支吾吾的。
“噢~~~不想让我们看到是吧？走吧大家，人家小两口有秘密。”陈辰见机开始搞事，在阵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中，言羽和方霏红着脸不知所措的站着。楚瑜梦笑过之后见两人依然站着不动，直接将两人推到了旁边的卧室里并拉上了门。
门外的笑声不断，门内的两人呆若木鸡。
“你想说什么？”还是方霏打破了沉默。
“嗯给你的礼物。”言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方霏边说边打开了盒子。
“这”方霏惊讶的看着盒子里的项链。
对于礼物，言羽想了很久，他也想过音乐盒，布娃娃之类的，但他觉得其他人肯定有送的，这样送重复了就没意义了，那时他想到电视里男主通常会送项链给喜欢的女孩，可是人家送的都是金的、钻的，自己一穷学生哪有这实力，他跑遍了商城发现银的似乎不贵，于是他用了一个月的饭钱和零花钱买下了一条银项链，在柜员差异的眼光下，只能谎称送妈妈的，交钱拿上项链一溜烟跑走了。当时的言羽并不知道送女生项链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是送给喜欢的人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对于礼物的说法，女生总是懂得比男生多。
“我你一直都不理我。”真是蠢到家的回答，道个歉能死啊。
“你不是跟别的女生玩的挺开心的吗？”方霏又有些生气了，她就想听他的一句对不起啊，道个歉对眼前的这个木头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是故意的，我想我想”三十三岁的言羽如果能穿越回来，一定会把当时十一岁的自己踹翻在地。
小孩子只有在挨打或者即将挨打的时候才会认错。
“那你以后继续故意吧。”方霏彻底狠下心决定做个了断了。
说完方霏起身走出了房间，看到方霏并没有和言羽一起出来，且脸色也不好，大家都感觉到了不妙，楚瑜梦心领神会带着大家先行离开了。走出了方霏家，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怎么好好的生日会变成了这样。
“他们不会分手了吧？”孙智哲似懂非懂的说着。
“看样子情况不太妙。”陈辰分析道。
“他们都冷战好久了，问霏霏也不说，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杨茜茜感叹道。
“不管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楚瑜梦终止了话题，然后各自回家了。
言羽直到走出方霏家门都没有说出那句对不起，让方霏彻底死了心。所有人都走后，方霏拿着项链哭红了眼睛。
转眼间毕业将至，这飞快又短暂的一年，似乎除了方霏和言羽外，大家都过得很充实快乐。大家该玩玩该闹闹，只有他俩依旧不会同时出现在集体里。
毕业前，十一岁的孩子们第一次体会到了即将分别的感受，他们纷纷买起了同学录，互相传递着，希望通过简单的一页纸将彼此永远的留在自己的人生中。
言羽他们的小团体除了同学录外，大家还互相赠送了彼此的照片，希望能更好的记住相处了六年的伙伴。言羽和方霏也不例外，他们也一样和同学、伙伴们互填同学录，赠送照片，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刻意躲着对方。
“喏，给我填一下吧。”方霏最后一次的主动。
别人递来的同学录都是一顿鬼画符写完，而方霏的这一本，言羽找了远离人群的单独一页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在对ta的祝福那一栏，言羽写下了“希望你永远快乐”。
“我写完了，给你。”言羽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去写这并没有多少内容的一页，在课间时将同学录还给了方霏。
“等下，还有这个也给你。”方霏接过同学录，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言羽。
这是一张艺术照，方霏精挑细选了很久，言羽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笑得如此美丽灿烂的方霏，那一刻他内心的酸楚翻涌不止。
“谢谢，这是我的同学录和照片。”言羽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边说边把东西递过去，他都不确定方霏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回到座位上的言羽在接下来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都心神不宁，因为他看到照片的背后用很粗的水彩笔写着“十月二十一”，没错，这是方霏的生日，也是他们彻底分开的日子。
到了拍毕业照的时候，在按照班级排队等待的时候，楚瑜梦带着杨茜茜和齐蓉找到陈辰、张冬他们，希望他们能想办法帮忙让言羽和方霏能站在一起拍这最后的合照。
“六班准备。”摄影老师发出了指令，同学按高矮依次前后站开，言羽他们一伙人身高差不多都站在了一起，在摄影师按下快门前，他们快速的交换了眼神，陈辰一拉，楚瑜梦一推，咔嚓！小学六年在这一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