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强令危，人可畏

    李寄奴释然自我，不再折磨自己。

    他如此宽慰自己：

    这个世界风景如画，美好无比。夫人秀外慧中，温婉可人。夫人曾言，倾慕我是因我品性高洁……

    想来，我与夫人实乃天作之合。

    如此，李寄奴心中的波涛逐渐平息。这一日的故事，也画上了句号。

    夜色如墨，淹没一切。当黎明的曙光奋力穿透浓重的云层，将稀有的亮色洒向这个尚无灯火的世界。

    李寄奴醒来，着装整齐后如往常般欲去练习晨功。虽心中烦闷未消，但他隐藏得很好。他出拳如风，气势如虹，一拳重过一拳。他双拳紧握，双臂肌肉隆起，仿若蟠龙绕身，全身肌肉力量被充分调动。

    他的拳风震摄到所见之人，其眉目冷冽，眼神中传递的寒意令将军府的仆人们敬而远之，纷纷绕道而行。

    然而，仍有脚步声掺入李寄奴的思绪，惹得他心烦意乱。他正欲查看是谁如此没有眼力劲儿，声音却先他一步传入耳中。这是他极为熟悉且珍视的声音：

    “怎么了，李寄奴，可是有什么心事？”

    这声音刚传入李寄奴的耳中，他便认出是夫人的声音。原本焦躁的他瞬间平静下来，但对于夫人的问题，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毕竟，柳诗锦是他心烦的根源。

    李寄奴心知肚明，既然柳诗锦问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己定然无法敷衍过去。

    他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夫人不必担忧，寄奴会自行调息。”

    柳诗锦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始终放心不下，临走时留下一句：“莫要硬撑，若有问题，务必与我沟通。”

    李寄奴强压着嘴角点头道：“夫人慢走。”

    待那让自己心动的女子离开后，李寄奴开始找寻将自己逼入如此境地的源头。

    他想起早被自己抛诸脑后的想法——初被皇帝赐婚时，他万分抗拒，便计划找个时机还那女子自由。可偏偏是柳诗锦，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让他如今舍不得松手，深陷爱的泥潭。

    他需要她。

    焦躁与烦闷再次袭来，想起柳诗锦的嘱咐，李寄奴决定听从她的话，不再自我折磨。

    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来，见着李寄奴如见救命稻草。李寄奴让她不必紧张，慢慢说事。从丫鬟口中得知，有位使者到将军府传圣旨。

    李寄奴心生疑惑，今年为何提前了？定例改了吗？

    带着疑问，李寄奴前去接旨。使者走后，柳诗锦过来询问何事，李寄奴并未将内容告知于她，而是戏谑着像讲笑话一般说道：“看来得再去京城一趟了。”

    而后，他以一种貌似不经意，实则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柳诗锦，问道：“夫人，是否还想再赴京城一趟？”

    “如此也好。”柳诗锦微微一笑，她知晓李寄奴此去京城必有要事，既然他不愿多言，她便也不再追问。她所要做的，便是陪伴在他身旁。

    从将军府至京城的路途并不算近，在马车上亦需颠簸半日。每每至此，李寄奴都会懊悔将柳诗锦一同带上。

    抵达时已是黄昏，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碧绿半江红。

    暮色笼罩着有心人，李寄奴看着被昏黄包裹的柳诗锦，再低头审视自己，与她身披同一种颜色。

    刹那间，李寄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与夫人已一同度过无数个这样的黄昏。

    有了前车之鉴，李寄奴已提前在京城的宅第安排好丫鬟和佣人。然而，代价是他与柳诗锦不会再如上次那般发生意料之外的故事。

    晚餐后，柳诗锦很自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春回大地，她不会再有上次那般越界的行为了。

    李寄奴自然也明白，因此他今晚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不再被人打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榻上的被褥整理得整齐、平展，没有一丝褶皱。

    一个画面在他眼前浮现又消散，那是之前在这间屋里发生过的。他叹息一声，迅速入睡，因为明日还需觐见皇上。

    次日清晨，李寄奴便前往皇宫。宅第中有佣人和厨子，不必担心夫人受苦。

    李寄奴心怀疑虑，前往皇宫。按以往惯例，此时宫中应是清闲之时，今年却突然传召他速来，着实令人费解。更为奇怪的是，圣旨如此急迫，宫中却只有寥寥数个丫鬟。李寄奴深感困惑，径直走向朝堂。

    皇帝早已等候多时，此番特意召见李寄奴，是因为他想通了一件事——皇帝神情庄重地对李寄奴说道：

    “李将军，你乃朕之亲信，此事至关重要，朕深思熟虑良久，如今想通了，便先告知将军。”

    李寄奴见皇帝如此态度，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愈发谨慎起来：

    “不知何事令皇上如此忧心？”

    皇上情绪激动，几近抓住李寄奴的胳膊：

    “将军可曾想过，那些蛮夷实在猖狂！每次仅作防御，毫无回击，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不妨主动出击，给这些蛮夷一个出其不意！”

    李寄奴对边境状况了如指掌，对如此轻率的决定自然更为谨慎：

    “皇上，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轻率决定，请皇上三思啊！”

    在李寄奴看来，无论出于资源稀缺、民族矛盾难以调和，还是皇帝可能为了扩张领土、巩固权力而发动战争，在没有万全之策的前提下，贸然发动战争无异于断送数万将士的性命。无论作何考虑，他都必须尽力规劝皇帝。

    “陛下，景朝多年来边关稳定，将士们对地形和气候的适应能力，乃每次自卫反击胜利之基石。十余年来，蛮夷于边关外獗猖，对地形之熟悉，可谓了然于胸。然京城从未派人外出勘测，对环境之无知，易使战势陷被动啊……”

    李寄奴希翼皇帝能洞悉他言辞中的顾虑，他并非不愿出兵征战，只是不想任何人平白牺牲。

    然而，李寄奴终究还是低估了当权者的虚荣心和贪欲，只见皇帝眉眼轻佻，言语甚是轻狂：

    “无人勘测？那将军率军出击时顺道将地形一同勘测便是了！待朕一举攻破那群蛮夷，天下之人谁还不知朕的景朝！”

    天子之威，无人敢忤逆，李寄奴见皇帝已如此发话，便也无话可说，只得后退一步，拱手行礼，咬紧牙关，从牙缝中艰难传出声音：

    “臣……知道了。”

    韶华易逝，如雪覆愁眉头。

    何时长相守，何日言罢休？

    枯瘦时方见重楼。

    丰羽时难见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