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匀淋，人可栖

    时值深冬，拂晓将至，天气愈发阴沉，冷风呼啸而入庭院，呜呜作响。透过蓬隙向外望去，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瑟的荒村，毫无生气。

    柳诗锦照常醒来，虽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她还是起身梳妆。屋门伴随着“吱嘎——”的长音被打开，下人和丫鬟皆感诧异，毕竟往常这个时辰，小姐还在睡梦之中。

    是啊，柳诗锦也觉着自己今日起得早了些，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呢？她轻抚下巴，思索着，目光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那是佣人在清扫落叶，但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柳诗锦突然睁大双眼，随即心里万籁俱寂。她知道少了什么，平日里这个时候，李寄奴应在练功。

    沉重的雾气笼罩着边关，无垠的荒野仿佛沉睡于此刻，在这席卷而来的无尽孤独与寂静中，隐约能感受到一丝不安。

    李寄奴如往常般练完功后，抬头望着浓密的乌云，不禁皱起眉头。

    边关的辽阔与寂寞相互依存，天空广阔深邃，景色无法一眼尽收，需慢慢进入眼帘。这里的景色也因辽阔而显得单调乏味，危险时而涌现，嘈杂混乱的战场和城楼，是他一生肩负的使命。

    自他离开将军府，披上战甲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只是李寄奴，更是李将军。然而，在他到来之后，那些蛮夷便再无来犯的迹象。眼看着今日似有暴雨倾盆，实非好的天时。

    匈奴久居草原，经年累月于此环境中生长，适应自是不在话下。虽李寄奴每日操练士兵，然在此方面，终究略逊一筹。待暴雨倾盆后，战局恐更为不利。

    粮草烧毁部分后，所余亦难撑数日，补给亦暂未抵达。如此艰难之境，难怪李寄奴会皱眉不已。

    雨前天黑如末日，狂风肆虐，江面波浪汹涌。发黄的梧桐叶飘落在栈道上，如逃命般四处乱窜。

    柳诗锦回柳家大院数日，重拾书卷，于屋内闻淅沥雨声，室内氛围压抑。实难安坐，遂合书，缓缓走向一亭子。

    雨滴坠地作响，柳诗锦于亭中就坐，颇感无聊。

    上回阴天过后天晴，她便坐于此亭中读书……还有李寄奴陪着她。

    传出一声轻叹。

    柳诗锦伸手出亭檐，雨水滴落其手心，凉意丝丝传来。

    凄厉狂风携骤雨，斜吹猛打。雨冲击李寄奴铠甲，溅起如烟花。士兵们策马而立，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箭矢乱飞，呼啸着从天而降。

    随着冲锋的呐喊声，一声声利剑出鞘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士兵们血红的双眼在狰狞的面庞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李寄奴紧握长剑，面沉似水，杀意凛然。敌人如潮水般涌来，将军却毫无退缩之意，毅然冲锋，直取敌将。剑光闪烁，他犹如战神下凡，每一次挥剑都气势磅礴，将敌人斩于马下。他剑技如疾风，剑光如流星，每一次出手都所向披靡，尽显无敌之姿。

    柳诗锦手托着头，仍觉无趣。雨依旧下着，她伞也不撑，任雨水打湿衣裳，缓缓走回屋内。

    李寄奴单膝跪地，以剑撑身，他们守住了。暴雨如注，他已记不清斩杀了多少敌寇，身上伤口仍渗着血，雨水虽冲去他身上血污，却永远洗不净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狂风呼啸，红旗残破。大漠之上，尸横遍野，其中不乏明军士卒的尸首。乌云在天际咆哮，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漫在死寂的废墟之上。

    李寄奴最后艰难吐出一句：“可以回去了……”便无力地倒在地上。

    无数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前赴后继，用性命赌一把江山安定。

    雨仍未停。

    柳诗锦坐于窗前，望着桃花枝上的雨滴滑落。

    实在无聊，便提笔。

    在这四面楚歌之際，

    欲寄书信于你，实乃迫在眉睫。

    权当安抚明月，哄睡枝头等待的桃李，

    风将止，却要你听到相思到鹤唳。

    莫要嫌弃，

    思索良久，方得如此一言：

    我的将军啊，

    “这心头的小雨，不知何时才能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