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妻子与妾室
她一直知道永琪深得圣心,前世若不是他英年早逝,那皇位大抵就是他的。
若是如今,遂了永琪的心愿,顺水推舟的让田芸儿做了他的嫡福晋。以后,永琪怕是再难与永璂相争了。
如懿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自然是有私心的。可她还不至于这般目光短浅。
“永琪,皇上正值盛年,如何就谈论到夺嫡之事了?
今日这里没有旁人,本宫就当不曾听见过,你千万不可再外面乱说,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知道吗?”
永琪自知失言,并不敢反驳如懿的话,只乖巧的低头认错。
如懿喟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永琪,你知道的,眼下皇上有意为你们几个阿哥定亲。
虽不知皇上有意把哪个姑娘许配给你做嫡福晋,可一定不会是田氏。
你万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忤逆皇上。否则,以皇上的手段,拂了他的面子,可不是几个掌掴就能解决的了的。
退一步说,一个小小的民女,就是让她悄然无息的死去,对皇上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阿玛他……”永琪猛然抬头,他想说皇阿玛不会。
可一想到皇上那素来冷漠薄情的性子和说一不二的果决,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紧紧的捏着拳,额头青筋暴起,看着如同一头隐忍两难,压抑难捱的豹子。
“可是,田氏曾受其师父罗大夫的影响,说是在西方国家,一个男子都是只配一个女子的。只有妻子,没有妾室。
儿臣也愿意一生一世一心人。此生只要有田氏一人,便足矣。儿臣……儿臣不愿违背誓言和她的期待……”
如懿听到这些熟悉的话,总算明白了当初的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她前世初入宫闱,做了皇上的娴妃,也曾听郎世宁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的她,如现在的田芸儿一般,将那些浑话奉为圭臬,深信不疑。
还跑到了皇上的面前,发癫发痴的不顾一切,不虑常理的想要让他也认同这一观点。
只是,皇上到底是帝王,无情方能长久稳居上位。如懿终究是碰了一鼻子灰。
那时的自己有多幼稚可笑,如懿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永琪,他和皇上不一样,他是个极重情义,极守诺言之人。
那他和田芸儿的结局,是不是也会不一样呢?
还未待如懿回过神,就见海兰起身双手端在身前,红红的眼眶里一片坚韧。
她柔声道,“罢了,你若当真喜爱田氏,额娘就亲自为你去求皇阿玛。
纵使丢了这贵妃位份,也定要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
如懿和永琪皆是讶然的看向了海兰。
泪水瞬间模糊了永琪的眼眶,他哭着膝行两步,拽着海兰的裙角,“额娘……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海兰温柔的扶起永琪,替他整了整衣襟的褶皱,隐忍着泪光,慈蔼的说着,“额娘希望你能成大器,可更希望你健康快乐。
如果和田氏在一起,在你心中比一切都重要,那额娘……”
永琪死死咬着唇瓣,纠结无比。
二人母子情深,言难出口。唯有如懿从旁看得明了,海兰这一招分明是以退为进,想要永琪自己知难而退。
只是不知道,永琪最后,会作何选择了。
如懿识趣的退到了侧间,给这对母子留足了独处的空间。
延禧宫内,安静了许久许久。
久到永琪出来之时,殿门口一直守着的永璂,脚都有些发麻了。
“五弟,你还好吧。”
永琪对上永璂那带着一丝小心的担忧眼神,苦笑道,“四哥,我预备过几日去求皇阿玛,自请去边疆驻守历练。估计没个五年十年的,是回不来的。”
永璂不解,“边疆苦寒,你的腿还未好全,怎么突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永琪的声音艰涩如峭壁上的划过石子一般坚硬,目光却柔和的如同微风拂过的一池春水。
永琪是自愿去边疆吃苦的。
这样一来,哪家娇养的女儿都不会愿意随他而去,可以暂缓皇上对他的赐婚。
同时,还能让皇上对他刮目相看。他若博到了功绩,还能让海兰和璟婳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只是这样,到底是委屈了田芸儿。永琪打算以需要田芸儿帮他治疗腿疾为由,带走她。
等到了边疆,天高皇帝远,永琪就先收了她为侍妾。顶上没有福晋和侧福晋,身边也没有其他的通房,田芸儿就是他唯一的女人。
做不到只有妻子,没有妾室。永琪选择了只有妾室,没有妻子。
虽然方式迂回曲折了些,可永琪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践行了一个男子只娶一个女子的承诺。
永璂唏嘘不已。
他不理解世间情爱为何会有如此魔力,能让一个素日理智清明的人,宁愿多走弯路,也要去追寻。
在他眼中,三妻四妾皆是寻常。情爱虽重逾千金,可若要有能力保住心中珍重的东西,终究还是得靠着权势和地位。
两兄弟理念虽然大相径庭,但多年情谊并非作假。
永琪临行前,永璂与他彻夜大醉了一番,又往他行囊中暗暗加塞了不少珍贵药材,这才一路送他出城,遥望着永琪的离开。
银装素裹的紫禁城,比之平日里更添了几分肃穆与萧瑟。
那纷纷扬扬的雪片子洒落而下,似是要钻进人心窝一般凉的彻骨。
厚重的棉布门帘缝隙中,飘入了一丝凉意,又很快被殿中的红萝炭的温度融成了一股轻雾,无声无息的消散于空中。
如懿正端着一碗雪梨羹,小口喝着。见永璂进来,忙叫容佩也给他端上一碗,暖暖身子。
“永璂,今日瞧着你闷闷不乐的,可是因为永琪走了,你心里难受?
永璂点了点头,而后又微微摇头,“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书上又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五弟这一别,儿臣虽然难过。可也知道,只要有心,我们总有再见之日。
儿臣只是见着今日送别五弟之人却极少。一时有些感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