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黑了心肠的小蹄子
另一边，如懿才刚刚将皇上的怒火平息下去。听着皇上不住的夸赞永珹仁厚，如懿只端着茶水，闷声应着。
同样的夸赞，皇上也曾对永琪说过。
如今，永琪只是生了病，又不是真的毫无回转之力了。
皇上竟能如此快速而漠然的将一片慈爱褒扬转而给了旁人。
如懿的心中，只替永琪这孩子如此的拼命勤勉，而感到不值。
皇上欲给永珹安排差事，以表看重，如懿并未阻拦。
她只斟酌着字眼，慎然为永琪分辨了几句，“永珹日渐长成栋梁之才，臣妾恭喜皇上。
不过，说来这跗骨疽乃是罕见的重病。臣妾听徐神医说，发病的时候宛如蚂蚁噬骨，极度疼痛。
永琪那孩子从来都是个忠实稳重的，只是在病中，才难免心情郁躁。此番与永珹拌了口角，实非他本意。”
皇上没有接话，只眉头微蹙的咳了几声。
如今夏日暑气尚未完全散尽，皇上却患起了风寒，比之从前，这身子骨果真是弱了不少。
看来，厄音珠压箱底的那些凉药，还真是个“好东西”。
如懿掩住了眼底的闪烁，轻轻给皇上拍着后背，柔声道，“说来，皇上福泽深厚，子嗣昌茂，乃是鼎盛之象。
可孩子多了，也有孩子多的烦恼不是吗？这兄弟们之间，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团和气，可哪里能有不拌嘴，不吵闹的呢。
皇上身为人父，理当保养好自己的身子，何必再去掺和孩子们之间的纷争。”
皇上眸底深色不减，好在语气终是温缓了些许，“如懿啊，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
这男孩子之间互相闹两句，甚至揍两拳，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儿。改日等他们和好了，反倒是会更加亲厚。
可是，永琪再怎么胡闹，也不该伤了永珹啊。那孩子自小便没了生母……
咳咳……虽说是他生母自己品行不端，可到底也曾用心侍奉过朕，朕总觉得孩子无辜。”
如懿垂下眼皮，嘴角瞥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轻蔑弧度。
人死了，皇上又来装深情，表大度了。
从前对富察琅嬅如此，现在看到了永珹受伤，又开始对金玉妍满心怜惜了。
不过都是些死人罢了。
皇上愿意做这些缅怀深情的姿态便做吧。反正人死不能复生，如懿懒得跟死人置气呢。
如懿陪着皇上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内务府的人承了绿头牌来让皇上挑选，如懿才识趣告退。
皇上既然想起了金玉妍，不出意外，今夜又是宋贵人侍寝。
如懿连半句劝诫皇上保重身体的意思都没有，就漠然离去。
如今，没了太后这个婆婆压制，如懿连半点儿贤媳也不愿装了。
皇上生着病还不忘风流，自己非要作贱自己的身子，如懿也再不去做那忠言逆耳的自苦之事。
才到寝殿门口，便看到海兰与颖嫔正携手而立，似乎是等了她许久。
如懿有些赧然，皇上不听劝，伤了永琪的心，海兰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还不待如懿想着要如何宽慰海兰之时，便看到颖嫔率先笑嘻嘻的迎了过来。
“皇后娘娘，今日嫔妾与贵妃姐姐去了五阿哥处，得了桩奇事呢。”
如懿尚在怔愣中，颖嫔就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本来她们二人今日去永琪处，是要寻一寻证据，想看看是否永珹是为了在皇上面前争宠而故意激怒永琪的。
没想到永珹是个滑头的，除了宫人们守在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竟半点儿实证也让人抓不住。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准备去宽慰宽慰永琪，莫要让这孩子因着皇上的斥责而钻了牛角尖。
进了永琪的卧房，就见永琪正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似是睡得极其不安稳。
他身旁，还有一个容貌清丽的小姑娘，正蹲坐在不远处，拿着蒲扇守着小炉子上煨的汤药。
见二人进来，那姑娘很是局促的起身，粗粗笨笨的行了个不甚规矩的礼。
“民女芸儿，见过两位娘娘。”
海兰见那姑娘面生，不免多问了一句，“你叫芸儿？从前本宫在永琪的身旁没有见过你，你可是圆明园中新拨来伺候的？”
那姑娘双手拧巴的紧握着蒲扇，连头也不敢抬，“不是的，民女是……”
话音未落，一阵呕声伴随着浓重的腥味突兀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原本躺在床上的永琪不知何时侧了身子，吐出了一滩黑血。
海兰见状，霎时只觉得心头震荡，说是被惊的魂飞魄散也不为过。
她大嚎一声“我的儿”，便不顾形象的扑在了永琪床边。
手中名贵的丝质绢帕擦过永琪残留血迹的唇角，晕开了一团团触目惊心的血色花朵。
颖嫔亦是惊诧的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唯有刚刚那姑娘双眼一亮，竟像是得了失心疯般原地跳了一跳，口中还喜悦的呼喊着，“太好了！我要去告诉罗大夫和徐神医！”
说罢，那姑娘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瞬间就没了踪影。
海兰抱着虚弱干咳的永琪，眼眶中水汽弥漫，又气又急。
听到那姑娘的呼声，她更是怒不可遏的朝着门口啐了一声，“哪里来的这黑了心肠的小蹄子，竟敢这般咒我的永琪。
若是永琪有个好歹，我非得好好发落了那个贱人！”
那姑娘自称民女，显然是个良家女，并非卖身的奴仆。
纵然海兰是贵妃，可随意惩处平民也是会落人口实的。
颖嫔只当她是怒火攻心，才口不择言。
又听那姑娘说要去找罗大夫和徐神医，索性让阿宝跟在后面一道同去。
同时好监督着那姑娘，省的她是故意害了永琪，而后又借口逃跑。
海兰放完了狠话便没功夫再多管那姑娘，一心只顾着永琪，焦心不已。
颖嫔上前不住的安抚着海兰，叫她缓缓心神，莫要过于累心，损及自身。
很快，罗大夫和徐神医便赶了过来。见了永琪的症状，二人相视一笑，面上皆是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