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连卜三卦
“够了，住口！”
永珹不懂皇上为何会没来由的发怒，只得塌了身子，驼下后背，讪讪闭嘴。
“达瓦齐可以无耻，但朕不行。朕实在是为难。”皇上忍怒咬牙，紧握的拳上甚至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
永璂见皇上郁结难疏，抿了抿唇，缓声宽慰，“皇阿玛圣裁明断，端淑长公主更是深明大义。
儿臣以为，只要皇阿玛是真心要救出长公主的，无论结果如何，长公主定然无悔。
上苍会垂怜皇阿玛的苦心和皇祖母的思女之情，让长公主平安归来的。”
几番讨论，终是无果，皇上最终还是下令继续出兵施压准噶尔，绝不轻易与其和谈。
知晓皇上已经忙于朝政，一天都未曾进食了，如懿便端着食盒，来到了养心殿。
只是皇上忧心战事，再多的佳肴也是食之无味。他放下筷子，长叹一声，低沉道，“端淑确实是个深明大义，世间难得的通透女子。
若是祈求上苍便能换端淑平安，那朕一定会去做。”
如懿起身，给皇上倒了一杯酒，温柔递上，“皇上既然担忧长公主，不如请钦天监来一卜吉凶。
若为吉兆，皇上也好宽心一二，皇额娘想必也会好受几分。”
说道这个，皇上忧心更甚，“朕早就让钦天监连卜了三卦。
一卦损而有利，中下卦，一卦先乱后安，也是中下卦。唯有最后一卦，乃是否极泰来，中中卦。
钦天监说，恒娖这次吉凶难断，只能险中求安。其中波折，便皆为命数了。”
如懿默然不语，忽而感到手被攥住，皇上的声音凉如薄暮晚钟之声，缓缓而流。
“如懿，你可知道，朕派去的探子报来消息，说是端淑在得知自己成了达瓦齐要挟大清的软肋后，也曾数度想要自裁。
只是……只是端淑她已然怀上了达瓦齐的孩子……”
如懿心下一颤，却并不意外。
前世，便是因着恒娖怀了达瓦齐的孩子，皇上给了达瓦齐亲王的名分，许他在京城安养。
叫他们二人虽然相看两厌，却顾着礼法，也只能相守一生。
如懿伸手替皇上抚平了眉间的皱褶，柔婉劝道，“事涉朝政，臣妾不敢妄加评议。”
皇上微微摇头，“恒娖该叫你一声皇嫂的，这不算国事，只论家事。
皇额娘病体垂危，无论是卦象还是恒娖的身孕，朕都不敢与她说，只能自己憋着。
可朕这样一日日的憋下去，实在辛苦。如懿，你能体谅朕吗？”
如懿面上浮出丝丝不忍，轻咬唇瓣，终是开口，“臣妾自然愿意为皇上分担。
皇上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臣妾也不得不为长公主思量一二。
长公主当初远嫁准噶尔，又改嫁达瓦齐。臣妾同为女子，感同身受，以为长公主的内心必然是凄苦无比，极想逃离的。
皇上该平准噶尔，顾全大清颜面，也该救长公主于水火，抚慰太后心结。
臣妾以为，皇上不如先以需要面见长公主，以保其安全为前提，假意允准和谈。而后再与长公主里应外合，攻打准噶尔。
待准噶尔屈服于我大清威慑之下，再将长公主迎回我朝。
做大清的长公主，怎么着也比做一个准噶尔可汗的妾室要来的安稳富足。长公主应当明白如何为自己考虑。”
如懿只说了个大致方向，皇上立马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只思索片刻，皇上便捬掌叫好，“如懿啊，你果真思维灵活又聪慧，这个法子极好。”
如懿浅笑垂眸，“皇上谬赞，臣妾不过出了个粗陋的法子，具体要如何施行，还得仰赖皇上才是。”
“朕从来不知你竟有如此头脑，当真令朕意外。”皇上拉着如懿的手，眼中的赞赏似乎还夹杂了一抹试探。
如懿心寒至极，倒变得格外清醒。她不动声色，只忧郁惋惜道，“臣妾也是可怜端淑长公主罢了。
同为女子，臣妾实在不忍再看皇额娘和长公主这般日日沉溺于痛苦的模样了。”
皇上微微颔首，轻吁一口气，“如懿啊，你如此善良又贤德，当初朕选择你为朕的继后，实在是庆幸。”
如懿并未居功，只顺势在皇上身侧坐下，将头倚靠在皇上肩头。
既然都夸她是贤后了，那她自然要表现出一个贤后的谦逊，“皇上，你知道的，臣妾不在乎名分，臣妾在乎的只有和皇上的情分。
无论臣妾是皇后还是娴妃，只要能为皇上排忧解难，臣妾都甘之如饴。”
皇上走后，如懿独自立在窗边，看着院中高墙上攀缘的藤蔓，只觉得悲哀。
容佩拿来披风，轻轻给如懿披上，“娘娘，天凉风寒，您得注意保暖才是。”
“天再凉，到底也抵不过人心凉薄啊。”如懿感慨着，“消息给凌云彻递过去了吗？”
容佩点头，“加急密信，应当能赶在皇上下决议之前送达。
这回凌大人若能抓住时机，建立功业，定会感激娘娘的恩德。”
如懿轻轻转着手上的暖玉戒指，“恩德算不上，他只要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便好。
容佩，你是不是也很疑惑，为什么本宫要给皇上出个那样的主意？”
容佩轻声道，“娘娘纵使不喜太后，亦不喜端淑长公主，却仍不愿在此刻隔岸观火，是娘娘心善，慈悲为怀。”
如懿唇角划过一抹浅笑，很快又消失不见，“慈悲，心善，都是做给外人看，以博个好名声的手段罢了。
本宫是觉得长公主可怜。可自古以来，女子立世，谁不可怜？
你看那后宫中的女子，个个尊贵荣耀，可有多少是甘愿留在宫中的，又有多少是真心爱慕皇上的。
说难听些，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混口饭吃，尽力活的体面荣耀些罢了。”
如懿伸手指向那叶片已然枯黄斑秃的藤蔓，“男子为高墙，女子则为藤蔓，须得依附男子才能得以生存。
就连位至皇后，甚至太后，这一点也从未变过。
无论长公主是否情愿，她到底也是为大清献出了自己的姻缘和一生。
如今长公主遭遇生死大劫，这样的时候，就算本宫再不喜长公主，也断然是做不到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