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续命药断
如懿看着画屏这番模样，莫名想起了阿箬。
她与阿箬多年相处，吃穿用度从不曾亏待过她分毫。把阿箬养的像个小姐一般娇贵。
阿箬被高曦月责罚在螽斯门下，如懿拼了命的抄写佛经，就是为了让阿箬早点儿结束罚跪。
而后，如懿又是亲手给阿箬喂姜汤，又是亲手给她上药。如懿待阿箬，是敢摸着胸口说上一句真心的。
可最后，一样是惨遭背叛。
如懿曾以为，是她做的还不够好。
是她过于娇纵阿箬而忘了正确的引导她，又或是她不曾发现阿箬的上位之心，没有成全她。
可经历过阿箬一事后，她已经比从前谨慎了许多。
御下也是宽严并济。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从不许宫人们在外嚼口舌，生是非。
如懿真的想不明白。
画屏，又是为何要背叛她呢？
如懿放下手中盛着燕窝的瓷碗，深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画屏，似是想要把她看穿。
“画屏，你是乌拉那拉府里送来的家生子。你的额娘虽已病逝，可你阿玛还在府里做着活计。
本宫的额娘见你阿玛勤恳老实，你也机灵懂事。问过你本人的意见后，便举荐了你进宫。
入了宫，府里也不曾亏待过你和你阿玛半分。甚至每隔几月，还允许你们互通家书。
所以，你不是为了家人。
你作为翊坤宫有头有脸的宫女，每月月例暂且不说。光是赏赐，便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手里都不一定有你宽裕。
所以，你也不是为了银钱。
那么你告诉本宫，你是为了什么，才背叛本宫的呢？
莫不是，你有了心上人，就在长春宫手里？”
面对如懿的质问，画屏先是漠然的听着，继而收起了眼泪，努力用肩膀将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
“贵妃娘娘，事已至此，我自知无法活命了。您不必想这么多。您想知道原因，我说与您听就是。
我是乌拉那拉府的家生子。我的阿玛老实但也窝囊。
额娘与我在府里受了委屈，他也只会叫我们忍着，从不为我们出头。
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额娘是怎么死的。
那一次，我额娘在擦拭偏厅的瓷器摆件之时，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正好将路过的您吓着了。
您当时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还和善的询问额娘，手是否划破了。
可您身边那个叫阿箬的丫鬟，却不是个善茬。
待您走后，她留下来指着额娘的鼻子破口大骂。非说额娘是故意要吓唬您的，是对您心存不满。
还让账房的伙计，从额娘的月钱里面，按照这个花瓶的价格双倍扣除。
我当时年纪还小无法做工。额娘本就体弱，家里都靠着阿玛额娘辛苦做活的那点儿月钱买药续命。
可这月钱一扣，额娘的药就断了。我本来想要去找您要个说法，可阿玛死活拦着我，不准我去。
说乌拉那拉府里，能留着一个生病的仆人做活，已是慈悲。我们不该奢求太多。
可怜我的额娘，没撑多久，就病死了。你们当时都觉得我年纪小，不记事。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恨阿箬的刻薄，也恨您的面善心恶。”
如懿疑惑极了，她是真不记得当初还有这样一档子事了。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并没有叫阿箬去克扣下人的工钱，更没有叫她按照花瓶价格的双倍去扣。
不过她是阿箬的主子，下人做事张狂出格，总归跟主子的轻纵脱不了干系。
如懿轻叹一声，诚恳而耐心的解释道，“这件事本宫确实不知情。
不过本宫承认，从前是对阿箬太过于宽纵，以至于她胆敢背着本宫，自作主张。
但本宫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直接害了你额娘的性命。”
画屏眼底涌起一股难辨的神色，“贵妃娘娘，阿箬是您的婢女，她的所作所为就算不是您指使的，可归根结底，与您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了您和阿箬的头上。所以我才会顺从的答应进宫。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向您和阿箬报仇雪恨。
只可惜，我才进宫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被调进您身边，阿箬就出宫嫁人了。
不过，好在我还是留在了您身边，深得您的信任。”
说到此处，画屏突然哽咽了起来，“可是我没想到，这一日日的相处，竟然让我越发难以对您下手了。
没了阿箬之后，您作为主子，的确待我们这些下人极好。
好到我曾经一度犹豫过，不如就把所有罪责都算在阿箬的头上，我从此安安心心服侍您就好。
可是，直到那一日，我看见了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拦住了流萤。但流萤却理都懒得理他。
我本以为是那小太监喜欢流萤，当那小太监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准备打趣一番。
可没想到，那小太监竟然是长春宫的人。他给了我几张银票，叫我想办法拿到去浣衣局取朝服的差事。
到时候我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守好朝服，不要让其他人靠近或者细查，顺利让您穿上参加亲蚕礼。
而后便只用静静的等着您在亲蚕礼上出丑就是了。”
画屏自嘲的笑了笑，“这是我蛰伏在翊坤宫这么些年，遇到的最好的报仇机会。我心动了。
我本以为那衣服上面有什么玄机，取来之后还认真查找了一番。
结果除了衣服夹层里面那个写着‘苍黄’二字的字条，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所以，我拿走了字条，严守着朝服，不让容佩姑姑和其他宫人们检查。
直到那日，亲眼看着您穿上了朝服。”
说完了这些，画屏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她佝偻着腰，如同老妪一样垂着头，缩在原地。
“主儿，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字条和银票，就在奴婢的枕头里放着呢。
这件事，是奴婢对不住主儿。主儿要如何责罚，奴婢悉听尊便。”
如懿静静的听着画屏的叙述。对于她思想的几层转变，其实如懿是能理解的。
恶念在心底里掩藏着，只会生根，不会消逝。
一旦有人往上泼了一瓢水，就会迅速发芽生长，再难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