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要不匀给你
春日衣裳减,寒意渐消尽。
祝清雅穿了件全新的红色开衫毛衫,可舍不得被污水给溅上了,看着老板手里的抹布抹过来了,连连后退。
脚下的异物感让她心里一惊,下意识踮脚,却不想失去了平衡。
周嘉忙伸手一捞,只觉入手软绵,瞬间察觉不对,脑子里划过一道电弧“轰”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闯不过气儿的窒息感。
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手像摸了火苗儿似的陡然就缩了回去,动作幅度太大,撞上了文言左腰。
青年蜷了蜷五指,不知道该展开还是握起……
文言还算反应迅速,虽然动作不咋好看,但好歹还是扶住案板桌腿稳住了,就是埋汰了些,外套上沾了点儿污水晕开了巴掌大一片。
祝清雅就惨了,她最爱的小皮鞋到底还是抛弃了她。
失去鞋子的祝清雅,东摇西摆,眼看着要栽倒在地了,情急之下伸手撑了一下,然后文言就听见了清脆的“咔嚓”声。
文言稳住身形,惊魂未定。
一转脸,就看见祝清雅摔倒在地,手腕一阵剧痛,让她一口气喘不上来,脑门上直冒冷汗。
嘴唇乌青,像被浪拍上岸的鱼,张着嘴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
简直就是痛苦面具夺舍现场。
这情形文言也算是有经验了,抖抖颤颤摸了过去,让祝清雅倚在自己身上。
手贴着背上轻轻拍着,又俯身观察祝清雅的脸色。
半晌,哭叫声才伴着滚烫的眼泪喊出来,青紫的嘴唇也缓缓恢复了血色。
“啊啊啊……痛死我啦!啊啊啊……”
哭着哭着,又挣扎着拽下了文言的手,换了词:“别拍了,都呛气儿了……”
大概是操作不对……
文言讪讪地收回了手,架着祝清雅胳肢窝,就要扶她站起来。
肉摊老板忙递出张小竹椅子,放在摊位前,示意了文言搀着祝清雅坐下缓缓,又迅速缩回摊子里。
文言感激的望了他一眼,这大叔还怪好嘞。
文言托着祝清雅的腰,缓缓站起,刚要喊周嘉帮忙,结果对方突然一晃,文言只觉得身上一沉,就托不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朝祝清雅扑去。
眼看着就要二次撞击,文言吓得闭上了眼,也不知道她那600块够不够医药费。
周嘉眼里的怔忪收起,蓦然回神,仓促间伸手环住祝清雅,又拎住文言后领子,给提溜了起来。
文言借力站直了身体,心有余悸地咽了咽……
没有口水了,扯着干巴巴的嗓子对周嘉道了谢:“呼……幸好你拽住我了!”
顺手又将竹椅子往这边扒拉了一下,好方便祝清雅坐下。
椅子腿儿和地面摩擦的“吱吱声”惊醒了怔愣的两人,祝清雅一醒神,反手就拍开了周嘉的胳膊,然后搀着猪肉摊柱子,紧了紧衣衫才坐了下去。
“啪”的一声,力道不大,但怪清亮的。
文言一怔,看了眼面色绯红的祝清雅,又打量着周嘉僵硬不自然的表情,头一低,默默往椅子后面挪了挪,缩小自个儿存在感。
她还是不要多问好了,耳聋眼瞎,随机应变。
男人手背上还带些麻痒,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着手指,敛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觉到腰上坚实大手的禁锢已消,祝清雅胁肩低眉,细细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须臾,她长长吐了口气,才想到自己那一巴掌,一时有些心虚。
人家只是想帮忙……
不由自主偷偷掠了眼周嘉的表情,对方低眉垂眼,哪怕祝清雅坐在椅子上,矮半个身子,也分辨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倒是一双手覆在一起垂在身前的样子,活像个做错了事儿被叫家长的小学生一样,委屈巴巴,又不敢言说。
她想到之前被托起的酥软,腰间环绕的热意,莫名有些晕乎。
再看男人一副低眉垂眼,任人处置的样子,就有些火大。
只是拍开他的手,这人倒委屈上了。
祝清雅羞赧、屈辱又尴尬难堪,抿着唇,睫毛颤巍巍地扇,终究克制不住心下的悲戚,掉起泪来,却又挽尊似的扬起下巴,倔强着抽抽搭搭质问。
“你委屈啥呢?踩你脚了,我向你道歉!但我不是故意的。
可你明明都……,事急从权,我……是反应大了,可你……你也没搀我一把,你看看我都伤成啥样了?”
她泪麻麻伸出自己的受伤的脚和手,往周嘉跟前送。
脚踝上尽是擦伤,看上去血呼呼的一片,上面还沾些细小的沙砾、尘土,周边更是微微有些泛红。
手上倒是没什么太明显的外伤,但看她手腕以下一动不动的样子,再联想到刚刚那咔嚓响,八成是骨头错位了。
狼狈的脚踝,渗血的皮,汗湿的发丝一绺一绺贴在两颊……
祝清雅越说眼睛鼻子酸胀滋味越重,紧捏着衣角的手搅啊搅,最后干脆再不克制,扭头搂着文言的腰,呜呜直哭。
“嗷嗷嗷……呜呜呜……”
明明是自己受了伤,明明是自己被占了便宜,怎么这话一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占理呢?
想不通……
就是难受想哭……
猪肉摊的老板听着小姑娘一顿质问,心虚得紧,生怕下一句就是问他,为啥乱倒脏水?
脏水问题不大,但伤了人,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呀!
多少人盯着这猪肉佬的肥差呢!
他就是来替他宿醉的老爹上个班而已,这事儿弄得……
于是下一刻,文言就看见肉摊老板腆着一张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脸,从案板下面拎出一提猪大肠。
别人眼里臭烘烘的东西,是他们父子的心头好。
一口猪大肠,一口酒,那个滋味美的,神仙来了也不换啊!
但实在是没有其他东西了,只能把他的心头好送出去,又怕这些小姑娘不识货,一下给他扔地上了。
心下祈祷着,就算不接受,也不要给我扔地上呀,弄上泥可就难拾掇了。
他找上气性最大,最有发言权,看上去最难搞定的姑娘,声音颤巍巍,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痛:
“哥这儿还有一串大肠。要不匀点……匀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