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同寝，死同穴
凰卿歌一步不动的站在庭院里，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孤影回来了，却只有孤影。
凰卿歌伸长了脖子望着，望不见傅承胤的身影。
她抬头望着天空，将眼泪藏在眼眶里。
“孤影，你带我去找王爷，好不好？”
孤影仿佛听懂了凰寝歌的话，扑腾一声，跪在凰卿歌的旁边。而这一幕，则惊呆了众人。
这傅承胤的坐骑，是从草原上长大的。它的性子极为桀骜，哪怕是驯马之人用尽了法子，仍是驯服不了了。最后是有傅承胤出手，一人一马，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斗了三天三夜。等傅承胤再度归来时，孤胤极为温顺的跟在一旁。
凰卿歌抬腿坐在了马背上，俯下身子，抱着孤影的脖颈，等它起身后，这才拉紧了缰绳。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飘来些许乌云，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半边天空被乌云笼罩。
豆大的雨点儿落了下来，冷风席卷而来。
扶桑城，又下雨了。
出了城门，行人越来越少。
等孤影和凰卿歌到达事发地点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呼啸着。
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放在一起。
凰卿墨撑着雨伞的胳膊往上抬了几分，透过风雨，看清楚来人之后。小跑着上前，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哥哥。”
凰卿歌唤了一声后，面无表情的在风雨中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或许是风雨太大了，模糊了视野；或许是人太多了，以至于她看不清……
“歌儿，王爷……”
“哥哥，王爷他会没事的，他同我说过的。”
凰卿歌冷静的不像是正常人，乌青的嘴唇喃喃自语。她缩了缩身子，继续寻找着。
“凰卿歌，你冷静点。”凰卿墨最是见不得自家妹妹这般，他抓着凰卿歌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傅承胤死了，了，他的尸体怒河冲走了。”
怒河有时汹涌澎湃，有时安静的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它向来喜怒无常，也没有人能摸得清它的脾气。哪怕是追寻古籍，也是这般记载。
这条在琉璃国绕了个圈儿的河流，神秘莫测。
它从离开琉璃国后，一路南下，历经数个国家，这才涌入大海。
“哥哥，你说谎，你这个骗子！”
凰卿歌怒喊着，拍打着凰卿墨。
“你冷静点，好不好？”
“……”凰卿歌没有说话，闭着眸子。良久，她才睁开眼眸，“哥哥，我想去看一眼，最后一眼，好不好？”
“好。”
凰卿墨捉摸不透凰卿歌的想法，只好由着她。跟在她的身侧，手中的雨伞往旁边移动，遮挡着漫天风雨。
二人来到河边，翻滚起来的河水拍打着岸边。
“哥哥，娘亲当年离开爹爹的时候，爹爹会不会很伤心啊。”
“娘亲离开的时候吗？”
凰卿墨看了一眼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思绪飘到了儿时。
他的娘亲与妹妹就像是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只不过娘亲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静雅。她说话的时候，很是温柔。若静静地坐在那里，美的像一幅画一样。
他的娘亲，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
她离开时，妹妹还在牙牙学语之中，勉勉强强能喊上一声“娘亲”，“爹爹”或者是“哥哥”。
一晃，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
“父亲整日整日守在你的床榻前，暗自流泪。哪怕是你后来长大了，父亲也会将你带在身边。父亲说，他能从你的身上，看到娘亲的影子。”
他的父亲与娘亲，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为扶桑城的一段佳话。
后来先帝下旨，父亲这才娶了一房姨娘。
“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一直记不清娘亲的样子。”
凰卿歌平静的脸色，露出苦笑。
双目通红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浑浊的河水。
“歌儿，你若是这样想自己，娘亲知道了会伤心的。”
凰卿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对于她与逍遥王之间的情感，他知晓的不多。而他的父亲，却十分看好逍遥王，甚至曾有站在逍遥王这边，助他称帝的想法。
只不过，这些都未曾与旁人提起而已。
倒是听若兮那丫头说，王爷与王妃二人甚是恩爱。
“哥哥，爹爹的咳嗽可好了？”
凰卿歌闭了闭眸子，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有很多很多的遗憾和不甘心，她想让老天爷告诉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折磨他们二人！
“欧阳先生开了药方，已经好很多了。”
“后院里的梅花，还好吗？”
“你说的是娘亲当年栽下的那棵腊梅吗？它很好，今年估计能开好多梅花。”
“那哥哥有心仪的女子吗？”
“这个嘛……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天想什么呢？”
说起这事的时候，凰卿墨不由的耳尖一红，算算日子，自己也该准备准备聘礼了。
“哥哥，我想娘亲了。”凰卿歌收回了目光，“哥哥，我们回家吧，爹爹肯定也等着急了。”
“歌儿乖，咱们回家。”
“哥哥，你先上，然后拉歌儿一把。”
“好。”
凰卿墨看了一眼脚下的碎石，也没有多想。况且此时风雨正大，踩在石头人容易滑倒。
“歌儿，抓着我的手，快上来。”
凰卿歌摇了摇头，双手垂在身侧，“哥哥，照顾好爹爹，歌儿去找娘亲和夫君了。”
“卿歌，你快上来！”
凰卿墨慌了。
他惊恐的踩着碎石，往凰卿歌身边走去时，只见眼前之人，笑着从往后靠去。她的背后，是泛着惊涛骇浪，深不见底的怒河。
“卿歌！”
凰卿墨顾不得那么多了，从碎石上滑下去时，手掌心被划破，与秋雨交织相融。
他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河水中，就像当年娘亲离去一般。
欲要跳入河中救人的身形，被人拦着，拽着，不肯撒手……
琉璃国天启十四年，先帝幼子逍遥王，薨于怒河。
坊间传言，逍遥王私养兵马，起兵谋反，兵败，自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