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而你,站在阴影之中
与夏扶对峙的人到底是谁?明明是六名杀手,为何还会有人出现?风雪楼,这个看似平常的场所,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密室的昏暗中,杨武睁开双眼,四周被昏暗所笼罩,只有门外透进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周围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败的气息,令人窒息。
地面上堆砌的尸体,如同一座血肉构成的山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杨武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恶心,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里,他的命运将和这些尸体没有两样。
突然,一阵机括声响起,打破了沉寂,无数箭矢如同暴雨般向他袭来。
杨武心中一紧,身体本能地翻滚躲避,利用屋内堆砌的诸多尸体作为掩体,巧妙地躲过了第一轮致命的箭雨。
箭矢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木屑四溅。
脚底的木板似乎因弩箭的穿透,划出一条细长的裂缝。
接着水开始从房间的缝隙中渗透出来,湿润了地面,带来了一丝凉意。房间突然开始震颤,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微微下沉。
杨武感到一阵晕眩,震动中,脚下的木板裂开,半个身子陷入了冰冷的地下水池中。水花四溅,黑暗和寒冷迅速包围了他。
他拼命挣扎,可木板的裂痕越来越大。
接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失去了平衡,向着杨武的方向倾斜,还没来得及反应,杨武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了地下水池之中。
血水与清水交织,如同一朵巨大的暗红色花朵在水面绽放。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让人肠胃翻滚。水迅速淹没了杨武的口鼻,一股猛烈的窒息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的身体不断下沉,直到他的手触碰到底部的花岗岩石碑。根据石碑的触感,他粗略估摸这个水池大概有五米深。
水下的压力让他的呼吸越发不顺畅,窒息的感觉开始侵袭他的意识。但他没有放弃,杨武鼓起剩余的力量,尽力向上游动。
当他的头终于冲破水面,他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吸取着新鲜的空气。
屋顶机械弹射的声音再次传来,第二批箭雨要来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潜入水底,试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似乎是因为箭雨的连续攻击,水池上方的一个支撑石柱子微微松动,杨武立刻游过去扶住。
这时,杨武的目光在密室中游移,他注意到水池上方的房间似乎是由几根古老而坚固的石柱子支撑着,它们如同沉默的守卫,静静承受着岁月的重量。
其中一个木桩因为房屋的倾斜而变得略微倾斜,难道这就是导致刚才房屋微微倾斜的原因?
在这个过程中,杨武的目光被石柱上的花岗岩石碑吸引,他看到石碑表面刻有细腻的纹路,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他走近一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惊讶。
指甲盖厚度的石碑上,刻着的大秦帝国山川郡县的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地刻着郡县的划分,每一个线条都清晰可见,还有那大川江河,它们如同巨龙般蜿蜒流淌,以及重要山脉的走向,甚至连边疆的烽火台也被精细地描绘出来。
每一处细节,都在这张地图上完美呈现。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心中一震,风雪楼内竟暗藏着如此详尽的地图,这可是在天子脚下,一旦被发现,将处以极刑。
他似乎明白了,几名杀手真实意图,就是掌握这份珍贵的地图。
杨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错综复杂的棋局之中。
只是为何这些人未能携走地图?
杨武心中泛起层层疑云,他轻抚着冰冷的花岗岩,正欲将其抬起,却惊觉随着他的动作,支撑着这座古屋的石柱开始微微倾斜。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水流潺潺,仿佛在低声细语。而房屋在这细雨中继续倾斜,似乎随时都可能崩塌。
杨武迅速放下手中的石碑,双手稳稳地托住了石柱,他的力量与这古建筑的重量对峙,防止了悲剧的发生。
他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房屋的构造如此精妙,即便是心怀不轨之人知晓地图的秘密,也无法将其取走。他们只能寻找一个水性极佳之人,尝试将这一切铭记于心。
随着第三轮箭雨的结束,杨武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深吸一口凉爽的空气,环顾四周,他的眼中映出了房间的狼藉。
他努力回想凶手被困时的情景,察觉到楼顶东南角一侧木板松动,推断凶手可能是踩着堆积的尸体逃生。
可他面露难色,房屋往另一侧倾斜,即便他将水中的尸体捞出来,恐怕也不可能踩着尸体从天花板逃脱。
杨武的眉头紧锁,如同乌云压顶,心中涌动着层层焦虑。
面前这条逃生之路,似乎已被命运无情地封锁,化作了无法逾越的绝壁。
他仔细观察四周,发现石柱与石碑的排列似乎暗含玄机,石柱不仅支撑着房屋,还可能与隐藏的出口有关。
石碑上的地图似乎不仅是一张地图,更可能是一张指引他逃脱的线索图。
他再次审视石碑,发现某些线条与房间内的石柱排列出奇地吻合。
杨武心中一动,开始尝试按照地图上的指示移动石柱。每移动一根石柱,就伴随着机关的轻响,似乎触动了隐藏的机械。
他小心翼翼地推动第一根石柱,房间内某处的墙壁缓缓移开。
杨武的目光捕捉到了墙壁上空洞中透出的微光,那柔和的光线仿佛是夜海中的灯塔,指引着迷航者归途的方向。
墙壁的另一侧,定有房间。
杨武迅速拾起地上的弩箭,那冷冽的金属在手中沉甸甸的,他将所有的力量汇聚于双臂,猛地向墙壁砸去。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石块的碎裂声,墙壁上的口子逐渐扩大,直至最终形成一个足够他穿过的缺口。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密室,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间简陋的厕房,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霉味。
杨武的思绪飞转,回想起铁鹰卫听到落水声后迅速赶到厕房的情景。他们的脚步声急促而混乱,在厕房中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人从水面浮出时,水波荡漾所发出的声音。
接着,他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铁鹰卫的什长在墙壁另一侧捕捉到的木板摩擦声,那细微的声响如同夜风中的低语。看来是有人利用尸体作为垫脚石,如同幽灵一般轻盈地调至二楼,木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正当杨武享受这份劫后余生的短暂快感时,夏扶的身影不知何时伫立在他面前。
在昏暗的走廊中,夏扶的目光与杨武相遇,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挂满了笑容,眼中闪烁着一丝惊讶。
惊讶的是,他未曾预料到,在没有他守护的情况下,杨武竟能从那幽深的密室中逃出生天。
好在有惊无险,夏扶轻拍杨武的肩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杨武并未回应夏扶的热情,他的面容冷峻,仿佛心中有千钧重担,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不等夏扶反应,他猛地抓住夏扶的手,手指在其掌心和指间细细抚摸。
夏扶的手心渐渐渗出冷汗,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真相往往隐藏在不愿直视的阴影之下,而你,却站在那阴影之中。”
杨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有力,打破了沉默。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从我逃出密室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到了真相的碎片。你精心布置的每一步,都在引领我走向这个结局。”
夏扶依旧保持着镇定,声音平静无波:“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这个小动作却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杨武不为所动,继续道:“你用巧妙的手法,将一切伪装成自杀,用微不足道的细节和误导性的语言,掩盖了你的罪行。但每一次的‘意外’,都太过精准,太过完美。”
书生的墨水,策士的口舌、逋客的身躯、工匠的手艺、商人的铜钱哪一个不是他们擅长喜爱的东西,他们怎么会死于自己经常用的东西?
“那不过是我对案件的初步答卷,谁又能保证一定准确?”夏扶从容道。
“你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卷宗如此关注,甚至不准任何人提及,来增加恐慌感,让别人更坚信笔记与本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来刻意伪造是不可言说的力量在背后伺机作案。其实那不过是韩非子《五蠹》缩影,上面只是粗略记载游侠、儒生、策士、逋客、工商之民是国家的害虫,会死于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只是一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策论,却被你利用当做什么子虚乌有的阴阳学者的预言!”杨武继续追问道。
夏扶冷声质问道:“如若我真知晓那份卷宗不过是韩非的策论,何必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杨武回答果断而直接:“灭口。一个简单而有效的计划。”
夏扶的反问中带着一丝嘲讽,似乎在挑战杨武的逻辑:“既然要灭口,难道第一个死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杨武思索片刻,回答道:“你一开始或许打算我在铁鹰卫搜查时露出破绽,借铁鹰卫之手将我除掉,可没想到我从容应对,甚至给铁鹰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不能死在大堂?”
接着,他又补充道:“于是你想出了第二个计划,引诱我入局,然后将这一切嫁祸给我!”
夏扶的嘴角微微抽搐,但他迅速恢复了冷静:“那我为何要救你两次?”
杨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因为密室才是你为我准备的舞台,那里的水底地图,是你精心编织的陷阱,是嫁祸的理由,更是你金蝉脱壳的最重要的一环。”
夏扶的笑声带着一丝轻蔑,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冷声道:“没有证据,再精妙的推断也不过是假说罢了!”
杨武不为所动,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你的手掌就是最好的凭证,细腻而有弹性,是长期与水为伴的证明。你的机敏和细致,让你成为记录地图的最佳人选。”
夏扶下意识地捂住手背,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不过是你的臆想。”
杨武继续道:“你对铜钱的了解,你对《五蠹》的运用,你对水性的深谙,无不指向你的真实身份——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