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晗儿，天亮了
“本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出来跑马，找个没人的地方看星星。”
黎寂恒抬手描摹着天空，“京城不比东疆，只有这里视野开阔，景致尚可。”
“你看那里。”
在山坡上看天，会感觉格外的近。月光虽亮，繁星亦有自己的光芒，一颗一颗从浓雾中挣脱出来，顽强闪烁。
孟明晗学着黎寂恒躺下去，整片星空就像被子一样笼罩在视线里，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哇……”
这是孟明晗没有尝试过的角度，她伸出手，星星就真的在她指尖。
“没看过？”黎寂恒笑问。
孟明晗老实地摇摇头，“我离开东疆时才七岁，就算看过，也忘了。”
“原来以地为庐天为盖，是这种感觉。”
她轻轻划动指尖，就像在拨弄星星，天空的广阔和浩渺无与伦比，让这世间的一切都显得不值一提。
黎寂恒低低道:“人生太苦，只有在天地面前才能暂时忘掉。”
是啊，人生太苦。
孟明晗收回手，喃喃道：“只能暂时忘掉，那天亮以后呢？”
“天亮以后，该如何就如何，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黎寂恒看向她，“你怎么了？是谢家这几天给你气受了？”
“没有，我拿回了一万两银子，他们气得要死。”
孟明晗顿了顿，往他身边靠了靠头，“我是想起了我爹娘。”
“你爹娘……”黎寂恒假装想了一下，恍然道：“啊，是昨天。”
“嗯。”
不知怎么，黎寂恒这一句话，孟明晗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
她使劲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却感觉男人靠了过来，把她的头按在他肩上。
“想哭就哭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
你不是人？
孟明晗心下腹诽，埋着头不敢抬起来，死死咬着唇。
眼泪渗进黎寂恒的衣服里，他在心里无声叹息，却又舒了一口气。
至少，她愿意告诉他心里话了。
黎寂恒不再说话，看着星空，感受着孟明晗轻微的颤抖和呜咽。
过了不知多久，她不哭了，微微侧过脸看向天空，依然靠着他的肩膀。
黎寂恒轻柔地给她擦眼泪，嘴上却嫌弃地说:“也不知道你以前喜欢谢景博什么，这种日子他都不管你。”
“你还给他钱，还在谢家忍气吞声，还让那个江氏作威作福。”
“本王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傻子！”
孟明晗的头被他狠狠戳了一下，她喊了一声痛，又靠回来。
“王爷别骂了，我知道错了。”
她讨好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我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忍气吞声的，我是因为……”
她顿了顿，“是因为谢景博答应过我，将来等他做了高官，会帮我查孟家的案子。”
“我找外祖借钱，在谢家受委屈，都是因为这个，才不是因为那点情爱。”
“……”
黎寂恒呆住了。
纵然知道孟明晗心有不甘，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跟谢景博做这种交易。
不说孟勇的案子平反容易与否，就说谢景博，能不能做到高官都不好说，又怎么能保证他真的有能力说动皇上重新审理此案？
这简直就是一局必输的赌博！
孟明晗还在继续说下去:“我早就没把自己当做谢景博的妻子了，只是孟家出事，亲朋各散，外祖家又是普通百姓，除了谢景博，我没有其他指望。”
“我想的挺好，谢家缺钱，我出钱帮他，将来他帮我查案，各取所需。他另外娶妻生子与我无关，我受些委屈也无妨。”
“哪曾想，他们竟然给我下毒……看来他们根本没打算帮我。”
孟明晗的声音哑了。
黎寂恒垂眸看着她，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孟明晗这次不再僵硬，柔顺地贴近他，抓着他的衣服。
“傻瓜。”
他在她头顶轻叹，爱怜地抚过她的长发和脊背。
“你爹娘可曾要你为他们平反？他们把你送走就双双自尽，求的只是你能好好活下去。”
孟明晗哭得更凶了。
爹娘的意思，她明白。
可是为人子女，怎么可能明知父母身负冤屈而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她做不到！
午夜梦回，她多想问问爹娘到底为什么，甚至她多想陪着爹娘去死，也好过一个人困在没有希望的深渊里，徒劳挣扎。
黎寂恒心中隐隐作痛，呼吸都乱了几分，头一次对孟勇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孟勇夫妇为孟明晗安排好了一切，把她完全蒙在鼓里，结果却事与愿违。
这样做，真的对吗？
许是黎寂恒的怀抱太舒服，孟明晗哭着哭着竟然睡了过去。
泪珠还挂在眼角，她的手还抓着黎寂恒的衣服，甚至睡着了还会不安分地惊动，仿佛做了噩梦。
黎寂恒却没了睡意，不时地抚慰不安的孟明晗，看着墨色的天空慢慢变蓝、变白。
直到天边出现第一抹橙色。
……
“晗儿，天亮了。”
黎寂恒轻声唤醒她。
孟明晗迷迷蒙蒙睁开眼，眼前就是红日初升的画面。
三月的太阳并不热烈，但晨光熹微，太阳挣脱地面和云层的束缚，缓缓升起的场景，仍然令人心神荡漾。
“太阳出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黎寂恒轻吻她的额头，喃喃低语，一如承诺。
孟明晗靠在他怀里，似乎根本没感觉他的亲吻和话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初阳。
二人相拥着看完了日出，直到消失一夜的大黑马溜溜哒哒地重新出现，孟明晗这才回过神来，放开了手。
黎寂恒倒很自然，浇灭了昨日的火堆，取了剩余的鸟蛋出来给孟明晗吃，收拾东西，准备回城。
下山后，护卫们早就先行一步，换了普通衣服，还叫来了一辆马车。
黎寂恒和孟明晗一起上了马车，马车一动，黎寂恒靠在车厢上，闭着眼揉着额角。
孟明晗见状靠过去给他按摩，莫名有些心虚。
明明是王爷心情不好来找她陪的，结果成了王爷安慰她了。
“王爷为什么心情不好，可以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