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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童谣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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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当浑身血迹的奉喜扛着李挺敲开家门时,石爷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其他人呢?”,“都死球了”奉喜痛苦地摇着头哭着答道,“俺从北面带来的人,还有李挺的人都死了”。

    石爷四年来没见着李挺了,他看了一眼奉喜背上像死人一样的李挺,嘴角哆嗦了一下便没再说太多话,忙帮着奉喜把他扶进自己破屋里。

    十来个弟兄这时候也都纷纷醒了,呼啦一下围上来帮着把李挺放在土炕上。他们吃惊地看着也像个血人似的奉喜问道:“喜哥,这咋弄的呀,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石爷在屋里施翻出自己的两身干净衣裳,回头扔给奉喜催促道:“快换上吧”。奉禄脱下身上血糊糊的衣裳扔到地上,光着身子跑到院里,操起水瓢往身上一阵猛浇。

    回到屋里,他一边往身上套着石爷的衣服一边冷冷地说道:“俺们把狗日的飞机场炸啦”,石爷和弟兄们都吃惊地张大嘴巴。就这几天功夫,奉喜他们连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奉喜没敢回自己家院子,他担心自己这副模样会吓着他娘和哥嫂。如果让他娘知道儿子是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又要扯开嗓子连骂带哭他好多天。

    石爷自然明白奉喜的心思,他没有急着去喊奉禄,而是第二天早晨才若无其事地领着奉禄来到自己屋里,奉禄看到奉喜在石爷的炕上呼呼大睡,心里有些不解,这玩意为啥不回自己屋去?

    再看到奉喜身边还躺着昏迷不醒满脸血迹的李挺时,他才明白了咋回事,感情这俩人夜里就回来了,只是不愿意惊动他和他娘罢了。

    李挺仍然不省人事,额头开始发烫,嘴里不时嘀咕出几句癔症话。石爷招呼弟兄们找出跌打损伤的白药砌水给他喂下,自己拎着一把开水烫过的手巾给李挺敷在额头。

    等奉喜醒来后,奉禄喊上他一起回到自家院子里,进了西厢房奉禄反手把门一关,急切地开口道:“喜子,别闹腾了,哪天恁真要有个好歹,咱娘该咋办?”

    奉喜知道他哥肚里也是这些话,便微微一笑说道:“俺要有了好歹,这不是还有恁照应咱娘吗”。奉禄被呛的哑口无言,只是张着嘴气呼呼地说道:“恁!恁!唉~”。

    奉禄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等奉喜回来后怎么对他提起这桩亲事,现在看到奉喜和李挺这种情况,奉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心想必须尽快把这事定下来,否则奉喜就拉不回来了。本来想劝说奉喜几句,谁承想他呛的自己无话可说,奉禄只好一甩袖子气哼哼地出了屋门。

    在炸飞机场之前的几天,刘洁从南宫那边捎来口信说,本来组织上也要派她来冀南,可临来时又改派她北上衡水云云,奉喜此刻藏在心里的人自然就是刘洁。

    奉喜闲下来时也想过,咋地才能让娘从心里接受刘洁呢?可他娘那股老脑筋是没办法说通的,恐怕一提这事儿又要连哭带骂了,愁的奉喜连连叹气。

    河南战场急需空军支援,可距离那边最近的蔺村机场被炸,日本军部异常恼火,连续来电指责野藤守护不力,并命他严查邯城的八路,彻底予以扫荡干净,野藤气的在屋里连续摔碎好几只茶碗。

    野藤一怒,二狗子发怵。已经挨过骂的王满仓和胡建仁开始忙的脚不着地了,王满仓召集各村保长到县府开会,严令各村注意发现八路踪迹并及时报告。

    他这个县长这会儿也顾不得打理政务,把征粮纳款那些破事儿朝脑后一放,跟胡建仁的特务队一样,带着县府一帮人骑着自行车满世界乱窜,往日斯文儒雅的架子一点也顾不上了。

    特务队这帮人都腰挎匣子枪,身穿黑衣裳头戴白礼帽,骑着车子在各村大街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有的甚至冲进村民家中翻箱倒柜欺男霸女,村民们被搅和的鸡犬不宁烦不胜烦。

    有村民编出讽刺他们的童谣,专等这帮二狗子骑着自行车一进村,满大街的儿童们便扯开嗓子冲他们大喊道:“铁驴铁,铁驴铁,铁驴上面卧着鳖,老鳖蹬的轱辘转,上面卧个王八蛋”。

    想下车来教训这帮穷孩子吧,还没等他们停好车子,这帮穷孩子就嬉笑着一哄而散跑的不见踪影,而当他们又跨上车子没走出多远时,这帮穷孩子又跑出来在后面扯着嗓子笑骂起来。

    王满仓这边的人还好点,毕竟县府大多是文人,又跟着县长外出下乡,总不能像地痞流氓那样到处撒泼和扰民吧,可是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胡建仁的特务队不差两样。

    穷孩子们才不管你来的是谁?只要是黑衣白帽自行车,操起嗓子就是“铁驴铁,铁驴铁”地一阵笑骂,有胆大的穷孩子还操起土坷垃小砖头往他们身上招呼。

    县长体面何在?县府尊严何在?王满仓气的手哆嗦腿打颤。本就五十大几的一把年纪,养尊处优习惯了,整天骑着车子腾腾,累的呼哧呼哧不说,还受着百姓们的辱骂和嘲讽。

    身为一县之长,本该受到百姓的拥戴和尊重,如今百姓见了他们绕道走,即便迎面遇上也是远远躲开像避瘟神一般。王满仓下定决心,这破县长的帽子还是尽快戴到胡建仁头上的好。

    一个月之后,在奉禄家的西厢房里。

    身体已经好转的李挺和奉喜相对而坐,两个人神情暗淡,每人嘴上都吊着一个烟袋,“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仿佛在做着无言的交流。

    奉喜咳嗽了一下,首先打破沉默,他淡淡地说道:“李挺,咱们是不是太鲁莽了,就剩咱俩和他们几个了,这次代价太大了”。

    李挺半天没言语,等一口气抽完一锅烟后,他磕出烟灰叹了一口气道:“奉喜,这次损失不是恁的事儿”,咳嗽了几声,他一擂脑袋痛苦地说道:“这次俺负全责”。

    奉喜摇摇头抽了一口烟,说道:“这次南下组织上让俺负责,本来的任务是要扎下根扩大局面的,谁承想这一仗下来就倒下去这么同志,负责的应该是俺”,他无奈地擂了一下桌子。

    过了一会,奉喜叹了一口气,缓下情绪道:“那晚背着恁回来时俺以为恁也快不行了,即便恁不行了俺也要把恁背回来,全尸全首地把恁背回来”。

    奉喜哭了着说道“因为他们都没回来,俺这心里疼啊李挺,俺这心里疼啊,俺不能一个也见不到恁都啊”奉喜边说边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李挺低低抽泣着默不作声。

    奉喜开始没日没夜地写起了检查书,并要求回南宫接受批评,检查写好后,奉喜又用蜡纸包了好几层,这才递给来西厢房送饭的奉禄手上。

    他叮嘱奉禄务必想法把这包蜡纸交给邯城的沈志坚。开始奉禄很纳闷,沈志坚是国民党的人,怎么可以送东西给他呢?看出奉禄的心思,奉喜笑道:“哥,恁只管去送,别多想也别多问”。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奉喜和李挺就住在奉禄家的西厢房,还是老办法,他俩昼伏夜出开展工作,积极发展抗日武装,连、连同石爷和他红枪会原来的十来个弟兄在内,贾葛村一带好多人都参加了奉喜他们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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