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奔赴周村

    一九三四年一个初秋夜晚，石爷的破屋里聚拢着十来个人。奉喜用针拨拉了一下灯芯，屋内骤然亮堂了许多，灯光映出十几紧张且严肃的面孔。

    刘洁首先开口道：“形势不容乐观，咱们以后的行动要十二分小心。前阵子徐中琦在周村大集市上，枪杀了十多名进步群众，其中有咱们刚刚发展的两名党员”。

    奉喜手里拿着一张国民党的报纸，他接着刘洁的话说道：“报纸上说赣南红军开始向西撤退，国民党更是叫嚣，他们说不日即可将我军全歼在湘江上”。

    “别听他们瞎哒哒，就他妈的能瞎吹”，李挺对国民党的报纸向来反感，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也有些不踏实。一时间大家陷入沉默，气氛异常凝重起来。

    石爷依着门口“吧唧吧唧”抽着旱烟袋，他的耳朵一刻也没有闲着，用心听着屋外的动静。他现在也是一名党员，根据分工由他负责奉喜他们的安全。

    见大家都不说话，他磕掉烟灰开口道：“今个儿早晨介同到沿村埠头和俺见了面，他说前天广府老城的土匪杀了四十多人，四十颗人头现在就挂城墙上，里面也有俺们的人”。

    “介同和少峰他们还安全吗？”李挺连忙问道，“应该没事儿，介同让俺向恁都说一声，现在形势紧张，希望恁都近期做事小心着点”。

    “那就好，那就好”奉喜连胜说道，“李介同和巩少峰他们那边形势也很困难，实在不行的话，俺建议上级把他们合并过来，咱们一起斗争”。

    刘洁说道：“贾葛村处在邕南和邯北交界处，目前我们是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活动，介同和少峰他们过来后，人员就多了一倍，分散隐蔽也是个问题，我建议他们暂且不要过来”。

    刘洁理一下额头的刘海，接着说道：“当然了，如果他们那边实在坚持不下去啦，也可以通知他们过来。只是目前我们虽然暂时遭受挫折，但终究会走出困境，步入光明的”。

    白色恐怖下的冀南地区，各区的斗争都很艰难，沈志民和徐中琦对邕南和邯北这个区域控制的很紧，初生的党组织屡遭破坏，许多意志不坚定者撂挑子不干了，有的甚至做了可耻的叛徒。

    奉喜和李挺没再说什么，他们同意刘洁的意见，勉励大家继续斗争。虽然顺直省委一再指示他们保存力量，等待形势转变，但是邯北邕南的党组织依然坚持斗争，发展红色力量。

    贾葛村地处邯城、广府和林鸣关三角核心地区。根据这次会议的决定，虽然形势严峻，毛奉喜、李挺、张洁等人依然没有撤出贾葛村，只是他们的行动变得更加隐秘。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依然是昼伏夜出，奉禄依然负责早晨锁上西厢房的门，夜里打开西厢房的门。石爷依然不声不响地早晨跑到南沿村拉纤，中午从贾口埠头悄无声息地回来。

    日子也在悄无声息中一天天过去，仿佛一切都显得平淡而安稳。只是偶尔能从南石桥那边会传来一阵阵枪声，那是沈志民在枪杀从各地抓来的“不安定分子”。

    那一阵子，只要白天听到枪响，夜深人静时，石爷就会带着十来个弟兄，悄悄来到南石桥，收敛那些被杀害的同志们，夜风里能听到石爷低低的抽泣声。

    刘洁出事儿了。那天夜里有月光，他们三人从西厢房出来后，按计划分头行动。奉禄奔邯城县城联络一些进步人士，李挺去联络邯南一带的散乱武装。

    刘洁这阵子一直往周村跑，并在奉禄老丈人的油坊偷偷联络了几名妇女，开始教她们识字，后来就讲妇女解放的事情，眼看着就能发展几个积极分子，所以她今晚还是选择去周村。

    徐大麻子这段时间和徐中琦置气，住在她舅舅周金堂家，并在周村大集上摆开了擂台，声称谁要是能打败她，甘愿陪送嫁妆下嫁给谁。

    徐大麻子大名叫做徐二妮，三十岁的年纪，未曾真正婚嫁。据说是因为小时候生天花，落下一脸大大小小的麻豆子，加上杀人如麻，所以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喊她徐大麻子。

    徐大麻子虽是女流，却不爱女红伙计，硬是练就了一身硬功夫，曾在林鸣关大摆擂台以武会友。本来武林比赛点到为止，达到相互切磋技艺的目的即可。

    可徐大麻子非要人立下生死状，打死人不偿命，邯城北部和邢台沙河南部一带的很多高手都惨死在她的擂台上。每次杀人后，徐大麻子都要河里洗澡，然后独自拎着酒瓶子一醉方休。

    刘洁就是在贾葛村和周村之间的老洺河的石桥上，遇到打完擂台来老洺河洗澡的徐大麻子的。快走上桥的刘洁，清楚地听到桥下河里“哗啦哗啦”的水声。

    水里的徐大麻子看到月光下有人正快步走上桥来，以为有那个不良少年来偷窥她洗澡，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一声：“谁？”，刘洁握紧了兜里的驳壳枪。

    徐大麻子从河里游上岸来，顾不上穿衣服，从马背上掏出双枪就向桥上射击，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是人是鬼，夜里不睡觉，来偷看老娘洗澡”，一边骂一边往桥上跑来。

    刘洁开始以为对方是个男人，撒丫子就往回跑，由于不知敌我，也没有还击。当听见徐大麻子“老娘老娘”的谩骂声，才意识到开枪的是个女人。

    刘洁干脆不跑了，她当即趴在地上喊道：“大姐！不要打枪了，你误会了，我也是女人，这是要去走亲戚，没有偷看你洗澡，”。

    徐大麻子不管这些，她还是一边开枪一边喊骂骂咧咧的往这边跑来。“放恁娘的狗肉屁，哪有三更半夜走亲戚的？惹恼了老娘，无论男女都得死”。

    子弹“啪啪啪啪”打在刘洁周围的地上，撩起一股股烟尘。无奈，刘洁只好往天上放了一枪，以示警告。“不许过来，否则我也开枪了”刘洁高声喊道。

    “嘿嘿！”，徐大麻子突然停下脚步，蹲在那里冷笑道：“他妈的恁也有枪啊？那咱今儿个就比试一下，看恁先杀了俺，还是俺先宰了恁？报上名来，老娘徐二妮不杀无名之鬼”。

    “坏了”刘洁听到徐二妮这个名字时，心里骤然一紧，心说这下可遇到大麻烦了，能在这里遇到徐大麻子也是活见鬼，握着手枪的手心开始出汗。

    不能在这里耗着，得赶快摆脱徐大麻子，否则就得交代在这里。她突然站起身来，向徐大麻子方向“啪啪啪啪啪”打了一梭子弹，转身钻进玉米地里。

    一声口哨，徐大麻子的坐骑“哒哒哒”奔了过来，徐大麻子没有急着去追玉米地里的刘洁，她从马背上摘下衣服迅速穿戴整齐，然后纵身跳到上马背。月光明朗，玉米地的情况一览无余。

    刘洁在玉米地里走到哪里，哪里的玉米穗子就连续的晃动，徐大麻子站在马背上看得清清楚楚，她不再射击，而是飚起双手搭在肩上，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