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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形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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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学堂的这期学生就要毕业了。沈志民的打算是这两个兄弟学有所成,走出校门跨入营门,在自己队伍里扛起枪杆子历练几年,然后分别安排在关键岗位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帮衬着自己把退伍打成铁板一块。他命令警卫长毛石头带着亲兵和谢师礼前去县学堂迎接两位贤弟。

    警卫长毛石头带队到了县学堂,接到通知的县学堂不敢怠慢,在教务长办公室备好茶点迎接他们的到来。毛石头对学校的先生们说了一摞子感谢的话,为表示学堂对两位弟弟的教授之恩,送上了一麻袋大洋给学堂作为谢师礼,然后命令亲兵去帮志坚和奉喜打包铺盖和行李。亲兵回来后对奉喜耳语道,宿舍里只有志坚,奉喜却找不到了影子。

    石爷连忙向学堂在座的先生们打听奉喜去向,先生们回话,毛奉喜和另外一个叫李挺学生前晚便不知了去向。

    回贾葛村的路上,石爷盘问起沈志坚,志坚开始装聋作哑,在石爷一再逼问下,看看保不住密的志坚,于是就把奉喜他们去省城找杨先生的事告诉了石爷,气的警卫长毛石头干着急直跺脚。

    对奉喜的出走,奉禄娘急的哭哭啼啼,这个野种,咋跟他爹一样嘞,连声招呼都不打,撇下俺们就走了。毛奉禄只是低头叹气,这几年疏于和弟弟联系,弟弟咋变成这样了。上个县学就疯成这样,那要是今后去了省城上了北平,那还了得。

    不行,得想个法子拴住他的心,夜里奉禄和媳妇一合计,凤芝开宗明义,切中要害,等奉喜回来后,给他娶房媳妇,拴住他的心,不能让他再没心没肺地满世界乱跑。

    奉禄听媳妇这么一说,实在是有些道理。第二天一起床,跑到娘的房间,把心里的想法吐了出来。娘倒是同意,可是谁家闺女愿意嫁到咱家啊,奉禄说,只要娘同意,俺和凤芝给他张罗。

    奉喜这一走就是五年,期间连个口信儿都没往家里捎过,奉禄娘天天骂奉喜和他爹一个德行,是个没良心的渣娃,一边骂一边摸拉着腿脚哭鼻涕。奉禄总是在一旁劝他娘,说些奉喜会回来的宽心话。嘴上虽这么劝着娘,可他心里也泛着嘀咕着,奉喜没消没信,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嘞。

    这五年里,邯城极不太平,原本谦恭和蔼的沈志民,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文质彬彬的打扮不见了踪影,脱去长衫布鞋,换上了一身戎装,足蹬大马靴,腰挎匣子枪,出出进进高头大马,来来往往前呼后拥。

    在邯城县城,沈志民攀附上了南京的蒋光头,他以清查共党为名,宣布全城戒严,对城内人员逐户盘查,成批被逮的可疑人员,被刀劈斧砍在城头上,一颗颗带血的人头挂满了邯城的城墙,一具具无头尸体在滏河里顺水漂浮着。

    在贾葛村南石桥,沈志民的爪牙们摆开架势,几个端长枪的大兵严厉盘查过往行人,另外几个拿刀的大兵负责斩立决,一旦查出可疑人员,现场剁头,一时间整个邯城县全境都处在恐怖之中。

    石爷和沈志民就是这个时候闹掰的,他看不惯沈志民的道貌岸然,更痛恨沈志民的残酷滥杀。刚开始石爷劝他不要滥杀无辜,沈志民当然听不进去,他总是不耐烦地冲石爷摆摆手说道:“石头啊,这个事啊恁不懂。

    ”后来石爷干脆杠着脖子和他顶撞起来,沈志民一拍桌子骂道“这里恁是司令还是俺是司令”。石爷一看这架势,干脆把匣子枪往他桌上一扳,说了句“老子不侍候畜生”,转身走出了公馆,气的沈志民把牙咬的嘎吱吱作响。

    奉禄的油坊照样开张,只是生意惨淡了很多。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贾葛村老爷庙南北大街,店铺关张,冷冷清清。满大街只有沈志民扛枪的队伍来回巡逻,整齐的马靴声震的贾葛村地动山摇。

    世道不太平,凤芝怀孕了。奉禄将就着生意,也照应着老娘和凤芝,不再外出倒腾芝麻大豆。石爷闲得无聊,经常来店里和奉禄拉呱,话里话外地骂沈志民不是个东西,这人面兽心的玩意儿不得好死。

    这天夜里,奉禄娘刚躺下,院门就有人轻轻敲着,奉禄娘借着月光打开门。两个穿长衫的年轻人,和一个留着整齐刘海的女孩冲着她微笑着,“娘,还不快让俺们进门?”,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道。

    奉禄娘眼睛一睁,大喊一声:“奉喜!”,随即搂住奉喜就哭了起来,“恁个挨天杀嘞,恁还知道回这个家啊”边哭边用手一拳一拳地擂着奉喜的脊梁。“娘,俺这都回来了,恁还哭啥嘞”,奉喜一边笑着劝慰着老娘,一边把她扶进院子。

    听到哭喊声,奉禄穿上衬衫从东厢房里走出来,“娘啊,恁就甭大呼小叫了,让奉喜进屋说话”。奉禄连忙把他娘拽进屋里,奉喜和一男一女俩年轻人也跟着进了堂屋。

    等娘止住哭声,奉禄问道:“喜子,这两年跑哪里去了,恁知不知道咱娘想恁想的快魔怔了?”。奉喜一脸愧疚,陪笑道:“哥,中等学堂毕业,又想上高等学堂,没打招呼就在去省城了”。

    “额”,奉禄若有所思,转过身来问道“这两位是”,“哦,俺同学,代召胡庄的李挺,省城清苑的张洁”奉喜连忙介绍道。“大娘,大哥,俺是奉喜同学,夜里打扰,实在抱歉”李挺和张洁忙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恁还没吃饭吧,俺喊恁嫂给恁都做饭”,奉禄说着就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房间,他心想啥时候女人也能念书了,这世道越来越看不懂了。到了东厢房把凤芝喊起来生火做饭。秀儿也起来了,围着奉喜和同学们问这问那,看着小侄女,奉喜欢心无比。

    两个小伙子和一个女孩吃过饭后,奉禄把奉喜拽到西厢房,劈头问道:“这几年在外面都干啥了,还带个女娃回来,邻居看到了,这叫啥事”,奉喜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不肯回话,奉禄急了,抬手扇了奉喜一记耳光。

    “快说”,奉禄低声吼道,“是不是干这个了”,随手在西厢房布满灰尘的八仙桌上写了“共产党”三个字。奉喜捂着半张脸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下奉禄全明白了。

    “恁这是作死啊”,奉禄竟然低声抽泣起来,“恁知道咱娘是有担心恁吗”。奉喜走上前去,抹掉桌上的字迹,说道:“哥,恁不用担心,俺知道今后的路该咋走”。

    “恁懂屁啥,恁见过邯城城上那些人头吗”,奉禄越哭越悲痛,“谁知道那都是谁家的娃子,活生生就没了,这要是恁也”,奉禄说不下去了。

    自从奉喜回来后,西厢房的门白天是没有打开过的,只有夜深人静,家人都睡着的时候,奉禄悄悄地从东厢房出来,在院子里转上几圈,才走到西厢房打开门锁,从里面放出仨年轻人。

    三个年轻人整夜不归,黎明时分才悄悄回来,一头钻进西厢房不再出来。奉禄每天一大早起来,最打紧的事就是到西厢房锁门,然后才去店里打理生意。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奉禄娘看不下去了,这俩半大小子整夜和一个女丫头在外疯跑,回来后大白天地住在一起,这叫哪门子事啊,最让俸禄娘心里膈应的是,这丫头片子也是嫁人的年龄了,竟然没有裹着脚,一双大脚板啪嚓啪嚓,甚是招摇。

    再说,奉禄凤芝正在给奉喜张罗媳妇,这要是传出去,奉喜也就把名声败坏了,谁家闺女还肯嫁到他毛家来。奉禄娘把奉喜喊来,严令他把那个女娃子送回老家去,免得街坊邻居指指点点。

    奉喜回道:“娘啊,这都民国了,恁老咋还那么封建,俺们只是同学加同志,不是恁想的那档子事”,“啥?啥是封建、啥是同志?俺只知道恁老毛家还得要张脸”,娘气哼哼地说道。

    看看给娘说不通,奉喜只好嬉皮笑脸地应付他娘,依旧和李挺刘洁昼伏夜出。他娘火冒三丈,强力要求奉喜老老实实找个媳妇成个家,然后帮着奉禄办好香油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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