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家父荀敬昌
但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是知道的。
荀风知道，自己的病还是客观存在的。
他无比想要把脑海中的天马行空和炫彩斑斓说给所有人。
可他根本无法组织语言。
说实话，他很担心上大学。
他担心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问题会把他淹没。
他担心别人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语速会比他预想的快一些。
他担心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给不出回答，而变得呼吸急促。
所以他觉得，做个小孩子，就这么躲在家里，不需要应对别人的提问和交流……
真的挺好的。
晚上，
荀风再三斟酌，写下了自己想问的一些关于红夜的问题，然后背得滚瓜烂熟。
明天就要和父亲见面了。
他不想在父亲面前出洋相。
……
洗漱过后，他躺在床上。
网上关于红夜的热度似乎开始慢慢回落了。
因为所有人的生活依旧是按部就班，并没有因为红夜发生什么变化。
那种近乎麻木的生活惯性，让人类学会了快速吃瓜快速忘记的技能。
但经历过高考洗礼的荀风，则是比红夜刚刚发生时更加确信，地球肯定是要出现什么变化了。
抖音上催更的人不计其数。
荀风打开评论区，编辑了几段文字，又一一选择了删除。
一来是他并不确定是否会必然发生。
二来是即便真发生了，或许不知晓，才是对绝大部分人最好的处理方式。
今天的夜晚很黑，乌云密布，明天恐怕会有大雨。
荀风关好窗户，跳出来几份论文打开了听书模式，然后安详的进入了梦乡。
……
次日，
上午十点左右。
开门声传了进来。
荀风赶忙放下手机，从茶几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
屋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带着黑框眼镜，头发花白的男子，拖着行李箱，面带微笑站在门口。
眼前的男人就是荀风那位很少见到的父亲荀敬昌，
中科院、工程院两院院士，中科大天体物理学院院长，国际引力波协会会长，华夏天琴计划总工程师。
正是这些数不尽的头衔，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塑造出了一位伟岸的父亲。
高山仰止，让他丧失了父子之间本该有的亲昵。
“小风，爸爸回来了。”
荀敬昌伸出手摸了摸荀风的脑袋。
荀风有些紧张的帮父亲提着行李，“我妈做的有牛肉，你可以先吃一些，味道还不错。”
“好，让我尝尝。”
父亲洗洗手，在高压锅里捞了一块牛肉出来，切了两片。
一片自己吃，一片给了荀风。
“这次高考怎么样？”
荀风接过牛肉，汇报道：“这次高考变化太大了，我都做了，感觉还可以，但觉得可能会不太好。”
父亲听出荀风语气里的紧张，笑道：“中午想吃什么，爸请你。”
“蒸鸡蛋羹就行，我爱吃那个。”
荀敬昌想了想，问：“不想出去吃吗？”
“鸡蛋羹就好，可以不出去的。”
“好，那爸爸给你做鸡蛋羹。”
父亲不会做饭，所以不得不给母亲打过去了一个电话，让母亲远程指挥。
荀风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父亲在厨房手忙脚乱，很有意思。
母亲对调料的把控都是信手拈来，需要什么的时候，总能随手拿出什么来。
父亲需要提前把所有调料调配好，然后才敢开火。
母亲嫌弃父亲笨手笨脚，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帮他做饭。
父亲虚心的接受母亲的一切指责，也不争吵。
只是微笑着调拌酱料。
鸡蛋羹蒸上之后，又开始在母亲的指挥下炒菜。
母亲在学术上和父亲相比差了很多，但在生活上，她是父亲绝对的老师。
“爸，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做饭。”荀风看着父亲，情不自禁的说道。
“不会做，哈哈哈，基本上没进过厨房，这次不管做得怎么样，你可都得多鼓励。”
“一定很好吃。”
父亲穿着母亲围腰的样子很滑稽，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虽然不像是曾经那个学术渊博的两院院士了，
但，
更像一个父亲了。
父亲忙碌了一晚上，准备了一个鸡蛋羹，一盘炒鸡蛋和一盘土豆丝。
在中原这边，上菜一般是不兴三个菜的，所以父亲又被母亲数落了一顿。
虽然电话里看着父母吵吵闹闹，但荀风感受到的是无比的温馨。
“我之前在抖音上经常刷别人一家人的生活去看，我们现在终于和他们一样了。”
躲在屏幕后面刷视频的时候，他就像是躲在门缝偷看的小偷，
他明明想表达的是遗憾，可表情却不受控制的给出了微笑的反应。
似乎再多的心酸，都足以被这一刻的温馨所化解。
父亲张开手臂，把他抱在了怀里。
荀风道：“下次等你和我妈都会来，我们也拍抖音。”
父亲没有说话，屏幕里的母亲已经躲在镜头外擦起了眼泪。
荀风心想：他们就算有着忙不完的工作和天大的使命，一定也很珍惜这一刻的温馨。
午饭他们也是开着视频吃的，母亲在食堂打了饭然后回了房间。
一家三口就这么吃了一顿为数不多的团圆饭。
“我们好像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很少，”荀风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了一起回来，我们围在桌子前面吃饭。”
父母没有说话。
荀风也埋起头不再说话了。
他经常这样，说出去的话不合时宜。
往往这个时候，别人就不会回复了。
而他也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的不对或者又重复了，
也就知道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先不说话，好好把饭吃了。”
父亲说。
荀风埋头细嚼慢咽了起来。
……
下午。
父亲带着他去了王城公园。
一个不知道父子之间该怎么相处的父亲，带着一个同样不知道怎么相处的孩子，去了一个不属于两个人年龄段的地方。
很小的时候父亲带他来过。
在这里他开过十块钱十五分钟的小汽车，开过碰碰车。
但父亲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很多年没进过公园了。
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父亲带着他看了王城公园的动物，看了被太阳照射的有些蔫儿的牡丹。
最后两人在蟒蛇馆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里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