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南屏剑派
一条宽约里许的大河,隔绝南北,横贯东西,正是南边沂水所汇之河,名为泗水。
奔腾的河水,卷起阵阵雪白的浪花,不断击打着李大狗脚下的河堤,偶尔还能听到冰凌撞击,发出的哗啦之声。
李大狗一声轻叹,‘或许等不到今年的冬雪,再有一旬时间,大河就要封冻了吧。’
半里许外,有一艘头尾近十丈的渡船,此刻已经松开了系在栈桥上的缆绳,一声吆喝声响,左右两边十六支巨大船桨一起摇起,水声哗啦中,大船斜斜往北岸行去。
李大狗轻轻咳嗽几声,静静看着大船远去,在他敏锐的目力之下,能看到船尾栏杆后面,除了几个身挂武器的汉子,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裹一身厚棉袄的四尺小童,和头戴鹿皮帽的半大少年。
“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个子长得真快,再有一年都要超过我了……”
李大狗呵呵一笑,没有向他们挥手,也没有去栈桥之上等船,就这么静静看着,直到卫殊等人再不可辨,船只也在北岸停下。
这才转身往上游方向走去。
自三人分开行动,已有二十来天,时间也到了十一月的尾声,李大狗的身体早在七八天前,就出现了咳嗽嗜睡的症状。
而他掉落的生命数值,更是由此前一个时辰三点的下降速度,变成了现在的一个时辰十点。
只是这些天来,他一直强打着精神,除了知会六扇门的同僚,寻找通缉令上那些先天高手。
他也在一一拜会,北上附近的各路武林人士,希望从与他们的切磋较技之中,能够升华‘长空剑法’,借此突破到先天之境。
而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去大河帮的本地分舵,找一位熟悉水情的操舟好手,载着他逆流西向,拜会十余里外,南屏山上的南屏剑派。
倒不是他不想沿着河岸西行,只是南屏剑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倘若有人没有预约想要拜山,只需从北峰一路直上,登顶南屏峰顶即可。
有道是客随主便,李大狗只为切磋较量而来,非为寻衅结仇而去,自然应该遵循别人的规矩。
下午时分,一叶轻舟逆流而上,远远看见一座异峰突起的险峻大山。
你道是个怎生险峻来着?
一眼望去,但见异峰临水突兀起,巍峨屹立云霞生,翠柏参天峰耸立,青山滴翠秀色盈。
上见岩壁悬崖飞瀑泻,下闻洪钟献礼天地间。
当真是,人间隐卧处,景色尽攀摘。
扁舟已近,见此雄伟壮观的景色,立于舟前的李大狗豪情满怀,一声长啸,人已冲天而起近十丈。
于最高处脚下虚踏,身如离弦之箭飞射南岸,三次空中接力,落脚之时,李大狗已然攀至山北百米高外。
操舟的大河帮弟子,见此情景早已忘记摇桨,小舟顺流而下中,喟然感叹:“南屏剑派又遇上一个难缠之人,也不知道郭槐郭大掌门在不在家,要不然只怕一个不好,就要折损颜面威风。”
只是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自然和他一个大河帮的小小帮众,没啥关系。
也不用掉转小舟,只他一个转身,舟尾变成舟头,顺流而下。
后面爬山的李大狗,刚刚攀至百丈开外,左侧一处四五丈方圆的平台之上,早有一人等待。
侦查得知,姓许名琰,拿手武艺正是南屏七剑的‘飞燕穿雨剑法’。
此时许琰招手出言:
“兄台既要登山,还请在我许某剑下走上几招。”
“好说……”
李大狗口中大笑,右脚一蹬,人已落至对方身前两丈。
“兄台看剑……”
许琰也不废话,一声招呼过后,拔剑攻来。
李大狗抽出横刀,趋身而上。
一时间横刀翻飞,如龙行虎跃,剑势飘忽,似飞燕穿雨,刀剑交击中,须臾六十招过,李大狗耳中响起任务提示。
唰唰唰,三招猛攻递出,最后一招破风刀法的劈风斩浪,已经破开对方守势,停在了他的脖颈之前。
“许兄承让……”
李大狗收刀拱手。
许姓青年倒也洒脱,浑然不认为输了有什么难堪之处,还剑入鞘,回礼问道:
“在下许琰,兄台一手破风刀法如此精湛,敢问高姓大名?”
“李明非。”
“很好,果然是泗沂一带,名声鹊起的少年豪侠,总算没有输在无名之辈手中……哈哈……”
许琰一拍手掌,哈哈大笑。
“多有冒犯,许兄海涵……”
李大狗跟着打个哈哈。
“李兄何需客气,习武一如读书,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方能有所精进,只是上面的师兄师伯,可不像和在下一般,武艺稀疏,李兄还需量力而行,冬日水寒,可没见你携带换洗衣物。”
许琰指了指头顶,脸上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李大狗看了眼脚下的滚滚河水,哈哈一笑,“多谢许兄好意,早听南屏剑派,对贸然拜山之人,有丢入泗水的传统,李某必不至于狼狈如此。”
“如此,李兄请行……”
许琰笑容可掬。
李大狗也不客气,抱拳而去。
攀山不过八十丈,早见右前十余丈外,有一宽大瀑布奔腾而下。
石矶之上,有一手持阔剑,博浪击水的中年大汉。
此人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依然挥舞阔剑,劈砍着头顶瀑布。
如虹瀑布从十余丈高外,垂落而下,每每落至其头顶四尺之时,他便一剑劈出,如潮如浪的剑势撞击瀑布,发出洪钟般的鸣响。
水银泄地般的瀑布,顿时被他重剑劈开一道高约四丈,宽有八尺的空档。
也不知其人在此练剑多久,迄今衣裳竟未被水打湿,只是头顶雾气腾腾,显然早已出了一身大汗。
一个侦查过去,得知此人名为胡毅,后天巅峰境界,所善武艺,正是南屏七剑中的‘洪钟剑法’。
观其剑法名字和此情此景,不难看出,此人内力多半不凡,剑势必然沉重,在此境界也不知打磨了多久,便是遇上褚雄、何聪之流,也是不遑多让。
李大狗暗暗心惊,这才第二段关卡,居然遇上如此人物,据他所知,这南屏剑派虽然也属十二大派之一,这些年来却只有掌门郭槐一人,是先天境界,不想此人距离先天之境,居然也在一线之间。
本就为见识南屏七剑而来,自然没有打道回府的道理,李大狗跃身来到瀑布旁边,静静等待。
过了盏茶功夫,只见此人一声长啸,重剑击出,头顶瀑布一声轰鸣,倒卷五丈有余。
水浪哗啦落下前,此人阔剑倒提,脚下轻动,几步跃至李大狗身前,拱手笑道:
“赖小友久等,守此关卡的师侄,早被在下打发回去,我只是在此练剑,不如小友继续上山,我在上面等你?”
李大狗恭敬回礼,道:“无妨,既然早晚要与前辈相会,不如现在先作一场。”
“好志气!”
胡毅竖起拇指,点头说道:“既如此,少侠还请出招。”
李大狗看了一眼对方额头汗珠,提议道:“前辈方才练功消耗甚大,要不休息一会?”
胡毅摆手,“切磋亦是战斗,江湖之上道左相逢,哪有容人回气休息的余地,少侠出招便是。”
“失礼……”
李大狗也不多言,横刀出鞘,一招猛虎出山,毫不客气直击对方面门。
“来的好……”
胡毅竟不防御,阔剑一摆,一式横扫千军,拦腰斩来。
李大狗脚下一错,避开对方剑锋,逆风一刀欺身而上。
“咦,这是纪傥的刀法……”
胡毅说话之时,早已中途收剑,手腕一转,阔剑如是一扇大门,格挡李大狗刀势同时,剩下的一分余力,陡然增强,由下而上一往无前,劈向李大狗的胸膛。
李大狗脚下步法展开,身如穿云游龙,在对方重若千钧的阔剑之下,看似危险的辗转腾挪,却次次都能逮住机会,回刀迎击。
刹那间,瀑布之畔刀剑嗡鸣。
李大狗早已不拘招式,破风刀法使出,刀刀带起呼啸狂风,伏虎刀法展开,招招犹如猛虎出世,偶有力敌千钧,不输胡毅剑势的镇山刀法,亦或迎风斩出的惊魂一刀。
忽忽数十招过,胡毅之前小觑对方的想法,早已丢至九霄云外,手中阔剑挥出,招招势大力沉,重剑扫过劲气纵横,有如山如浪之威。
当真是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可偏偏他的对手是一位身法迅捷,手段了得之人,躲闪挪移间,挥刀果决又犀利,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每次出招都要全力以赴。
不多时间,又是二十招过,他的发梢已经开始滴汗,整个人更是被一片雾气萦绕。
胡毅暗道:“要遭……不想这年轻人如此难缠,之前委实托大,练剑许久,空耗过半内力,看来不拿出一点压箱底的本事是不行了,否则一个不慎,只怕要在这小辈面前翻船。”
两招递出之后,道一句,“少侠小心……”
鼓起浑身内力,一尺来宽的阔剑,顿时如蒲扇一般,被他使的如轮运转。
唰唰唰唰唰……
劲风过处,草木粉碎,飞沙走石,几次劈砍直刺,更是发出斩破空气的轰鸣爆响。
纵然如李大狗的浑厚内力,破伤风不出之下,也只能避其锋芒,以躲闪防守为主,胡毅出手七八招间,他才能攻出一刀。
又是数十招过,耳中任务提示早响。
胡毅挥出的唰唰剑风,也早已变成洪钟大吕般的爆响,李大狗屏气凝神,目中刀意渐盛。
在胡毅一招直刺的爆响瞬间,李大狗迎着凛冽剑风,手中横刀猛然斩出。
盛极而衰,就在此刻。
一声清脆的破风声响,在胡毅剑风爆鸣之中,像是黄莺报春,其声虽轻,却不可忽视。
胡毅只来得及一个侧身,阔剑横摆挡住身前,一阵让人牙酸的刀剑摩擦之声,在其耳边响起。
刚要再有动作,眼角余光扫过一抹凛冽的刀锋,瞬间使他一动不动。
风声骤停,沙石落地。
不知何时,方才还在奔腾不停的瀑布,此刻也只剩下涓涓细流。
胡毅缓缓低头,只见脖梗半寸之外,一柄锋锐的横刀静静停在那里,冷冽的寒意,像是透过了空气,传到了他的皮肤之上。
一阵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前辈武艺高深,在下占了一个便宜,属实胜得侥幸。”
李大狗缓缓收刀,后退两步。
“小友出招之准,拿捏之稳,便是我老胡也是有所不及,胜了便是胜了,何必自谦,更没有什么侥幸之说。”
胡毅阔剑垂落,松了口气。
“多谢前辈抬爱,不知在下能否继续上山?”
李大狗还刀入鞘,轻轻咳嗽了两声,顿感舌尖腥甜,赶紧以手掩口,不着痕迹的擦拭嘴角。
“自然可以,少侠请便……”
不疑有他的胡毅,向前摆手。
此战,固然有之前内力消耗过大的缘故,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的身法之迅捷,刀法之娴熟,实在是年轻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小撮。
偌大一个南屏剑派,只怕也只有掌门师兄的开山弟子,罗化罗师侄,才能与其一较长短。
李大狗点了点头,微微弯腰,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百丈之上,是南屏北山,一处少见的缓坡,正是下方瀑布的上游河段。
李大狗抬头望去,只见一片光秃秃的柳条之下,有几条源自石壁清泉,带着阵阵白雾,汇入十数丈外,一个接近干涸的深潭。
李大狗心中暗道,‘难怪胡毅在练剑之时,见我前来也不理会,那道瀑布在交手之时,也突然变小。’
原来此地有一个蓄水深潭,能容石壁温泉和峰顶融雪,只是现在天气寒冷,没有融雪,也只好蓄水几天,才能释放一段时间。
见此地没人等待,李大狗只好继续往前,终于在柳林尽头,看见了一座矮小木屋。
他在木屋三丈之前停下脚步,轻轻咳嗽一声,朗声说道:“在下李明非,前来拜会南屏山,还请屋内之人现身相见。”
过了好一会儿,前面木屋才传来一道婉转的女子声音。
“阁下既然能从胡师伯的剑下,走到这里,小女子又岂敢现身阻拦,阁下继续上山就是,前方自然有人与你相会。”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对方如此推脱,李大狗自然不会为难于她,只是现在疾病缠身,迫切想要见识各种剑法,以期突破到先天境界,也只能故作不知的强人所难。
于是李大狗再度开口,“在下此行不争胜负,只为见识南平七剑而来,还请姑娘现身赐教。”
方才回话之人还未说话,屋内有另外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
“你这人怎生不知好歹,苏姐姐说了不想和你较量,你却偏要强人所难,想在此地殽乱逞能不是?”
“不敢,南屏剑派晓喻天下,李某实为切磋而来,岂敢殽乱,如果姑娘实在不便赐教,可换他人代替,李某在此等待就行。”
“岂有此理,你这人好生不可理喻,就由我代苏姐姐教训你一番。”
声音清脆的女子,话没说完,已经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