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后顾之忧
小老头儿脑袋微仰，对上李大狗带着寒意的双眸，吓得赶紧低头。
正好看见脚下石块上的那个孔洞，想起对方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的模样，不禁让他胆寒，一只干瘦的小手，在桃木杖上紧了又紧，只是这根手杖虽然比他身量还高，却也没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脑袋疯狂转着各种念头，胡须抖动，嘴角张合几次，也没敢开口。
李大狗冷声说道：“刚才我有给过你机会？不是吗？”
“我…你…你不能…”
小老头瞳孔收缩，一颗小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深恨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江湖汉子，竟然这么难缠。
只是要他实话实说，却也不敢。
正在思量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才能避重就轻把事情糊弄过去。
突然听到对面之人，深深叹了口气，小老头唬的心肝一颤，心知这多半就是要出手的预兆，赶紧把拐杖一丢，趴在地上，痛哭哀求道：
“大侠饶命，不是小老儿有意隐瞒，实在是不敢直说……”
“那就不用说了。”
“我说…我说……”短促又冷漠的六个字句，瞬间将其心神击溃。
“大侠武功高强，只需在接下来的这些时日，多加看顾一下那位小官人，想必…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想必……”李大狗眉头紧蹙。
“是一定…一定…”小老头赶紧改口，“以大侠的高深武艺，肯定能护得住小官人的安危？”
在听完对方说完讨封好坏之后，李大狗就觉得有些不妙，此刻看来果然如此，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且多半对卫殊有不小害处，只好强忍不耐道：“说具体些，最好能有补救之法，这是你唯一的活命之道，但凡让我察觉还有一丝不对之处，我也不再与你二话，直接削你首级便是。”
“大侠之前应该也听到了，小官人给我口封之后，还加了一句…‘像那个上邽城扭屁股的小孩’，这话虽然不合规矩，也在我与小官人之间，牵扯进了另外一人，这在无形之中，会减少小官人身上的厄运。”小老头咬了咬牙，竹筒倒豆子般，生怕说的慢了，就会脑袋搬家。
“厄运？”
李大狗重复了这两个字。
“是的，我借他口化形成功，虽然也是一种修行法门，只是终究不是正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位小官人会厄运缠身。”瞥见对面之人，脸色难看，小老头赶紧补充道：
“不过请你放心，现在有第三人牵扯进来，必然会使他的厄运有所减轻，只需大侠多注意些，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说到后面，那条尾巴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心中有些庆幸，人言祸福相依果然没错。
“厄运会持续多久，具体有什么表现形式？”
想起卫殊那羸弱的身体，李大狗心情变得烦躁，早知有这等后顾之忧，一开始就应该现身打断讨封之事。
“持续时间在半年或者一年，表现形式……”小老头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语，犹豫着道：“接下来的半年，哪位小官人或许会比较倒霉，比如马车失控，吃饭噎住，走路摔跟斗之类，或许会出现一两次大的危险，碰上强盗山贼，得罪达官贵人。”
“混账东西……”
话音未落，李大狗带鞘长剑往前一挑，砰的一声，小老头被击上半空，滴溜溜不断翻滚。
只见他“哎呀呀…”口中乱叫，桃木手杖早已丢弃，四脚挥舞，尾巴乱甩，也无法找到平衡，直至砰的一声，四脚朝天摔在原来的位置，半天爬不起来。
李大狗眉头紧皱，眺望山下村庄，好一会没有说话，小老头更是忍着疼痛，不敢发出声音。
思索良久，李大狗还是忍不住问道：“就没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如你之前所说，他若倒霉，你应该也会受不小牵连。”
“大侠见谅，小的实在没有办法化解，至于我受到的牵连，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小老头四肢动了一下，没起身，同时也不敢说，自己早有预料，几十年前就为此开始准备。
“你的法术可以幻化一个以假乱真的幻身，能有替身解厄的的效果吗？”李大狗问。
小老头翻了个身，四肢着地，有些惶恐的回答：“那只是一个小把戏，连您都瞒不住，怎么会有替身解厄的作用？”
“在你身上没有这般能力，在我身上未必没有。”李大狗冷哼一声，“把你的法术诀窍说来听听，或许对此有些用处，也算减你几分罪恶。”
“啊……”
小老头惊呼出声。
“有何异议？”
“没有异议……只是小的愚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实在说不出其中详情……就算小的勉力说来，只怕也是错乱百出，不过小的可以将法术运行方式，注入白玉之中，大侠可寻一个仙师，帮忙解答。”
寒意深深的一句反问，让小老头毫不怀疑，自己敢说半个不字，只怕就要见不到一个多时辰之后的太阳。
李大狗呵呵一笑，“荒郊野外，哪有时间给你寻块白玉，莫非你还想使拖延之计？”
生怕被他误会，小老头伸手入怀，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口袋里就有几块白玉。”
两只干瘦的小手，在黄褐色的麻衣口袋一阵乱翻，果然取出三块白玉，个个两寸长短，虽然没有经过工匠的切削打磨，看起来也还比较规整。
抬头迎上李大狗的疑惑目光，小老头露出讨好的笑容，解释说道：“这几块白玉光洁透亮，有时候旁边没有水坑，小的施法之时能够把它们当镜子使。”
李大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老头也不敢拖延，选了一块质地最好的白玉，两手抓起，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不过两个呼吸时间，他的指间就泛起点点淡蓝色的光晕。
十几个呼吸之后，小老头睁开眼睛，将白玉递了过去，道：“大侠还请收下，小的已将法术诀窍，烙印在这块白玉之内，只需找个仙师，一看就知真假。”
李大狗接过这块两寸见方的白玉，入手圆润，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于是一个侦查技能发出，如愿得到三行文字。
邽山白玉
镜像幻身术
水属性
系统已经鉴定确定，李大狗倒也不虞他会作假。
只是没有触发学习功能，看来是某些条件没有达成，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于是，不在意的淡然问道：“你一只在山里打转的黄鼠狼，居然还会一门水属性的法术，倒是少见的很。”
“上天垂青，不敢推辞。”小老头讪讪一笑，谦虚应答。
心中有些惊讶，这人对法术居然有些了解，好在他也没有敷衍的想法，倒也不怕被这恶客挑出什么毛病。
收好白玉，李大狗看了一眼天色，见时间过去许久，便也不再耽搁。
警告他道：“过得几天，你自己想办法，给山下的村民作些补偿，下次我再路过此地，发现你有所违背，搜遍附近几座山头，也要将你脑袋砍下来喂狗。”
“小的家里还有几块白玉玛瑙，过段时间就给他们一一送去，大侠还请放心，必然不敢有违。”小老头赶紧俯身答应。
李大狗点了点头。
“恭送大侠……”
小老头立时起身，两手一拱。
“好自为之……”
李大狗瞥了他身前桃木手杖一眼，丢出一个鉴侦查技能，见只不过是根难得的百年桃木，也就不以为意。
脚下一顿，八卦游龙步竭力展开。
唰唰唰，在半空三次转折，落脚之时，已百丈开外的山腰上了。
这手轻身功法，看得小老头半天合不拢嘴，方才觉得这人最后的警告，还真不是空话，有着这么一手轻功，下定决心要找寻自己，除非远走他乡，否则多半难逃。
等那恶客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小老头儿深深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大石块上。
捡起掉落一旁的桃木手杖，往那被恶客一剑刺穿的孔洞，敲了两下，发出木石相击的咚咚之声。
小老头龇了龇牙，深感今晚活命不易。
又缓了好一会儿，感受着屁股后面的尾巴，坐着有些碍事，便站了起来。
抬起脑袋向山下望了几眼，不禁为难自语道：“唉，那江湖汉子好生凶恶，害得我也不敢向他打听，上邽城是个什么地方。现在我也算是化形成功，本该再向那小官人讨个名字才对，现在有那恶客在旁，这番打算却是要落空了。”
话到这里，不禁思量该如何去寻那上邽县的小孩，所谓全事即理，如果能向对方讨个名字，留下来看顾一二，也是好的。
只是这事现在变得不大好办，一来不知那地方会有多远，自己孤身前去，只怕危险不少。
二来，就算安全到达，也有不少困难，须知他这化形之后，是一个不满四尺的小老头形象，矮小显眼，在人前出现本就容易惹人注意。
本来只要避开嗅觉灵敏的家犬，做好伪装，一般人也就只当他生来侏儒。
而今化形不全，屁股后面留条尾巴，就不是它这点微末幻术，能够遮掩的住的，非得塞进衣服里去，一不小心就容易露馅。
后顾之忧防不胜防，让他如何敢进入繁华人世？
思来想去，没个万全之策，自己化形不全，道行有损，没个七八年努力修行，难以做到完全化为人形，若是一年半载，两个和自己有莫大牵连的小男孩，出现夭折，只怕都等不到自己元气大伤。
之前那个江湖恶客，就会打上门来，砍了项上脑袋。
诸多麻烦事情，对他这种习惯了谨小慎微，不喜冒险的性子来说，可真是纠结万分，不知到底如何选择才好？
踌躇不决间，天色已经快到五更。
终究是畏惧眼前危险，小老头手中桃木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天意如此，我先回家躲他几天，过后再到山下还债，之后另寻他处安身，避避风头，先自修行几年，化去这条尾巴再说。”
言罢拖起手杖，跳下石块，翻过山头往深山里行去。
一路之上速度不慢，显然对这一带地形，很是熟悉。
不一会就听到前面有水声传来，却是一道山涧，他也不作停步，拖住手杖跃了过去。
奈何估算不足，“嗤”的一声，一个跟头扎进泥水之中，黄褐色的尾巴，在空中乱摇，两条短腿四下乱蹬，废了不少力气，才把脑袋拔了出来。
顶着一脸黑乎乎淤泥，那张本就不太好看的脸孔，更显狼狈，小老头呸了一声，顾不得清洗，几步爬上岸去，四处张望一下，见没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下到山涧，洗干净头发面庞，摆了两下尾巴，自语道:“刚刚化形有些不太适应，这尾巴显得碍事，往常苦修功力幻术，却没来得及修几门有用的法术，待化去这多余的尾巴，得把法术修行提上日程。”
话虽如此，眉头却皱得更紧，山野妖修没什么传承，只能自己瞎琢磨，想要修得几门上得台面的法术，哪有那么容易。
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幻术，还是几代前辈苦心孤诣不断完善，才有现在的成就。
因为幻术对讨封化形分外重要，是以能够遗传下来，他也修炼颇勤，昨晚能让卫同和朱权毫无察觉，还是有些成就的。
斗法决胜或许不行，蒙过一些凡俗之人绰绰有余，甚至同境之争出其不意，也能创造一个逃脱机会。
只可惜几代前辈终究没能化形成功，没留下其他法术，不过自己化形有成，也算圆了先辈心愿。
黄鼠狼翘起尾巴，脱下麻衣在水里涤荡几下，顿时泥土尽去，出水之后再抖动两下，便一丝水分也没有了。
小老头微微一笑，大为满意，往身上一披，麻衣瞬间变成锦袍，倒是颜色还和原来相似，只是明亮不少。
原来这件衣服早已不是一贯穿的那件，而是它化形之后蜕下的皮毛，之前心事重重，皮毛也就随意变作惯常样式。
化形成功之后，那件衣服被它丢在石头后面，现在对接下来的安排作好选择，便照着人世间富家老爷的样子，变成一件锦袍。
毛羽麟甲之属化形之后，原先皮囊天生心意相通，祭炼成型比后天辛苦打造的兵甲，使用起来更为得心应手。
小老头没学过祭炼法门，皮毛幻化的衣服也只是依托两百多年苦修，使之生出灵性，才有除尘净水变化样式的功效。
穿好衣服将尾巴往里一塞，拍了拍背后鼓起处，一时心情大好，笑道:“将来等着尾巴化去之后，既能做条腰带，又能当条围巾，实在妙极。”
两脚一蹬跳上岸来，确认没有尾随者，再次往深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