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最亲密无间的两人
虽然暂时没发现有人跟踪，出于谨慎李大狗还是带着朱权与秋仇汇合。
两人脸上都蒙了面罩，虽然现在这种人不算少见，只是李大狗背着一只装有大鱼的鸡笼，这份装扮着实怪异。
秋仇瞧了两眼依旧活蹦乱跳的青鱼，提议道:“作为一个江湖人，背着一条大鱼未免太过奇怪，还是由我带着这位小二哥，先行离开，你找一个隐蔽地方，取了东西，再来东门方向汇合，商议之后的行动。”
李大狗觉得有理，转头对朱权说道:“这位是我至交好友，名满天下的秋仇秋少侠，想必你也听过，你且随他先走，我随后就到。”
朱权木然点头，眼神不时看向李大狗背后。
秋仇认为不宜多等，伸手一拉他的衣袖，带着朱权往东门方向行去。
蒙上脸孔的李大狗腰挂刀剑，身负鸡笼往南而行，怪异的造型果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有武人看了几眼，大多不感兴趣，也有几人在后面远远跟随。
倒是有个泼皮上前攀谈，想要帮他背鱼，言说只要百文铜钱即可。
李大狗一拍腰上刀剑，作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那泼皮只好怏怏而退。
转过一处墙角之时，李大狗突然脚下发力，跃入一座没人居住的房屋，另外一个方向出去，急走几步，甩开之前几个尾随的武人，来到另外一处大宅。
里面同样没人，房门落锁院里还算干净，多半是前几天刚刚离开城里，到其他地方避祸去了。
李大狗将鸡笼放在院内一张石桌上，站上高台打量四周是否异常，猛然间身后笼中的青鱼，头尾往下一拍跳起老高，竟把笼子都冲撞下来。
李大狗心里一突，这鱼离开水缸少说也有十多分钟，现在依旧龙精虎猛，莫非肚里真有玄机？
跳下高台，一步来到桌前，打开地上笼子一手扣住鱼鳃，将它提了出来。
大青鱼嘴巴张合，尾巴甩动，很不安分，李大狗在它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大鱼晕乎乎，立马老实下来。
环视一圈，发现这户人家离开之时竟然颇为从容，连厨房门上也挂了锁。
李大狗抽出早上刚买的雁翎刀，就要给它来个开膛破肚，下刀之时觉得这鱼能长这么大，在客栈养了几天，一路走来还能活着，也算是件稀奇事。
于是右手摁在它大肚子上，尝试利用内力把它肚里的东西逼出来，居然一次运功就成功了。
大鱼噗得一声，吐出一团还没完全消化的田螺，其中夹杂着一枚三指来宽，像一座迷你山岳样式的白玉，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令牌该有的样子。
“卧槽……这就是白玉仙令？它竟然真在里面？”李大狗呆滞了好几秒，顾不得可能存在的腥臭味，探手把它抓了起来。
随着高度提升，山形白玉上本就不多的秽物残渣纷纷掉落，只存留少有的一点脏污，在手指与它接触的部位。
虽然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李大狗还是想拔出佩刀，试试它的成色。
右手刚刚触及刀柄，李大狗眼皮一跳，视线前方的空间突然出现扭曲，一个熟悉的人影骤然出现。
一袭干净到过分的破败粗布短衫，平凡普通的五官满是错愕，正是一直待在李大狗脑海，那处神秘空间的路不平。
“你怎么出来了？”李大狗的表情也随之变得错愕，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突然脑海传来一段信息:“手指触及令牌的一刹那，我从恍惚之中清醒，发现不借助你的眼睛，也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那是一种从高处俯视整个院子的视觉角度，猜想是我已经得到当前世界的认可，心中默念出去，就真的从那处空间来到了你的身边。”
在李大狗从脑海中接收完上述内容之时，眼前的路不平也从口中复述了上面的话。
虽然延后了好几秒，竟是一字不差。
此时两人的交流，既可以通过心神，也可以通过口耳。两种不同的感官，先后接受相同的信息，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像是精通外语的人，听到有几秒时差的实时翻译。
路不平说话之间神态很是惊喜，双手下意识得触摸旁边的石桌。
脚步往前一迈，踏出了坚实的一步，差点踩到那条犹在跳腾不停的大青鱼。
李大狗一脚把它踢入两丈开外的水井，绕着路不平转了好几圈。
心里泛起微妙的感觉。
‘眼前的他和我，算是什么关系？一体两面的存在？
两个完全相同的灵魂，分别处于两个完全不同且独立的肉体。
而灵魂与思维是否等同？
若是两者等同，各自经历不同的事情，必然会有不同的思维，也就等于说，以后的两人连灵魂都会有很大的差异。
不，准确得说，从他刚刚出现在现实世界之时，两人的灵魂就出现了很大的差异。
因为现在的路不平，完全不具备李大狗身上的武功。
他在这么想的时候，身前的路不平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于是李大狗的脑海里，重复着上述几个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声音各异的问题。
顿时，他的脑袋一个变成两个大。
两人几乎同时各自坐在一张石凳之上，久久不语。
最后还是路不平开口道:“这样吧，就当你我之间是最亲密的孪生兄弟，区别在于，别人是相貌类似，而我们是灵魂类似。”
李大狗思索着这个解释，最后摇头道:“不一样的，最终还是如我之前说过的一样，你终究会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你自己的人生，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
你我之间，就像两台拥有相同系统的电脑，随着各自不同的经历，会加载不同的数据，最后两台电脑的初始系统虽然一致，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路不平没有说话，因为目前为止，两人的想法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李大狗所说，也是他的所思所想。
就这样沉默了十几秒，路不平突然举头望向天空，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
金灿灿的阳光，慷慨得洒满了整座庭院，在这末秋时节，有一种初春时的温暖。
路不平收回目光，平时对面的李大狗，笑道:“还好，我们都有相同的记忆，有一样的精神寄托，还有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爸妈。
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外来客，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你我就是世间最亲密无间的人。”
李大狗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井口，倒头往里一栽，双脚准确勾在井沿之上，探手下去，井水刚好没过手腕。
把手中白玉仙令洗干净，右手在井壁一撑，整个人跃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飘入亭子里面。
笑道:“怎么样？够潇洒吧，小时候的武侠梦，算是在我身上实现了。”
路不平笑着点头，道:“确实了得，有时候我在清醒之时，也会看你练武和杀敌，共享视觉和感触，那可是实打实的感同身受。”
李大狗哈哈一笑，问道:“这四五天来，你清醒的时间特别少。都在忙着沟通太极镜？有什么进展吗？”
路不平摸了摸鼻子，在脑海中组织语言的时候，李大狗已经知道了真相。
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打开自己的任务栏，和人物信息面板。
还好一切如旧。
这时路不平也开口说道:“进展有点超乎想象。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枚太极镜已经在我脑海里面。
它的状态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也是在我脑海之中，开辟出了一片空间，太极镜依旧在其上空，缓缓转动，只是进入我脑海的那一刻，好像分离出了一点东西，留在你的身体之中。”
自己突然失去了脑海中的太极镜，这样的变故，怎能不让李大狗吓了一跳。
连自己的体内的内力，都来不及仔细感受，匆匆忙忙查看系统是否还在。
总算结果没有变得更坏，李大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沉浸心神，进入脑海中，曾经的那片奇特空间。
辽阔无垠的空间之内，依旧一片灰蒙，只是头顶之上，不再有那枚悬空转动的太极镜。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幽幽暗暗的玄光，点点玄光洒入下方辽阔无垠的灰蒙之中，像是阳光下的牛毛细雨，闪烁着点点光亮。
‘这是什么？’
‘与我身上的系统有关？’
‘它的存在昭示着什么？’
李大狗有很多疑问，却没有更多的时间，仔细思考。
离开这边空间，重新进入自己的肉体，还没来得及说话。
路不平突然道:“进入那个空间之后，你我之间的想法，就无法自动沟通。
如果所料不差，我进入自己所在的空间，你也无法感知我的想法。”
李大狗点了点头，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心里终究有些别扭。
遂岔开话题，把洗干净的白玉仙令递给他，说道:“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你要收好。我要出去汇合秋仇，把朱权安全送出城外，最好是送到家……”
话没说完突然停下，他差点忘了，路不平不具有自己这般的高深武功，现在城里纷争不断。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只要出现一点意外，便是无可挽回的悲剧。
可是，朱权那边又不能不去，秋仇还在东门附近等待自己。
路不平明白他的担忧，笑道:“没事的，这座宅子这么大，总有能够藏身的地方。只要等到今晚十二点之后，我就安全了。”
李大狗站起身来，环视周围一圈，除了自己两人的脚印，这几天来，这座宅子一直没有外人进入，说起来还真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当下就要抓起路不平的胳膊，带着他翻过屋顶，一起进入内院，寻找藏身之地。
突然再次停住，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
在巡捕房时，林正曾经说过。自己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会是什么信息？
联想这些天来，特别是最近一两天，几大势力，并不是太热衷于搜寻白玉仙令。
虽然可以说，不想使己方陷入众矢之的，需要优先打击敌方有生力量，这个理由来解释。
却总是有些不够充分，特别是今天已是最后时限，距离最终分晓只有短短五六个小时。
除了那些急红了眼的江湖散人，开始不安之外，城里力量最大的晏家、沈家、赵家以及王闵等人，居然还不着急。
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紧密联系？
会是什么？
很快他又想起，刚刚和秋仇朱权两人分别之时，秋仇说过的话，
‘你找一个隐蔽地方，取了东西，再来东门方向汇合，商议之后的行动。’
里面有几个关键词，是‘取令牌’、‘汇合’、‘商议行动’……
为什么秋仇会特意交代自己，拿了东西要过去汇合？还要商议之后的行动？
是他觉得，一个人无法保护朱权？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秋仇不暴露自己，护送朱权出城回家，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是他想看看白玉仙令长什么样子？
有这个可能，只是以他表现出来的为人，应该很清楚，若是令牌真在鱼腹之中，自己得手之后，最好是躲藏起来，不要露面，静静等待，接引的修仙之人出现。
万万不会提出这种，使他陷入危险的建议。
何况还要郑重商议之后的行动。
所以，其中必有缘由。
李大狗望着路不平手中，如迷你山岳一般的白玉仙令，阳光照射其上，折射出各种不同角度的光彩。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最初的白玉仙令，会在修仙者接引之前，散发出冲天而起的光芒，后来因为太过引人瞩目，卷入很多无辜百姓，修仙者摒弃了这种夸张的法术，改为发出一道微弱的赤红光芒。
只怕这道光芒，虽然微弱，却必然有其特殊之处。比如，天黑之后，凡俗之物无法遮掩它的光芒。
哪怕深埋地下，也会有一道微弱的赤红光芒，浮现在其上方。
这道光芒，普通人或许难以察觉，在知晓内幕的武林人士眼中，却无疑是黑夜里的一点火花。
民间传说中的宝剑，还能被夸大为气冲斗牛，以修仙者的手段，做成此事不过举手之劳。
他们能以这种方式选取门中弟子，多半是鼓励武林中人互相争斗，决定出最后的胜利者。
以养蛊的方式，选择一个在心智、武功、势力、乃至运气方面，有所长处的人。
和朝廷取士一样，或许这种选取方法，并不周全，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几乎可以从根本上，杜绝了滥竽充数的愚钝之辈，进入门派之中。
李大狗把几个线索串联起来，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的同时，路不平手中的白玉仙令，也好似变成了一块火红的烙铁，被他猛然丢了出去。
迷你山岳一般的白玉仙令，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条抛物线，玱硠一声，掉落在院中石板之上，再次翻滚几圈，终于停止不动。
白玉完好无损，不染尘埃。
两人楞楞看着地上的令牌，
难怪此前自己丢出一个玉盒，就让他们联合起来绞杀云山堡。
难怪他们不着急搜寻令牌，只要把其他人都杀光，自己活到最后，找到令牌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哪是什么仙道机缘，明明就是黄泉路上的门票……’
“它不能留在你的身上，关键时候，你又必须在它附近，现在只有让你重新回到原来那处空间，等我最后夺得令牌之时，你再出现。”
李大狗率先回过神来，觉得路不平还是待在自己脑海之中，更加安全。
路不平摇了摇头，道:“只怕不行，方才你进入那处空间之时，我有做过尝试，无法与你一起进人其中，而是进入了我自己的脑海空间，上空高悬着太极图案。”
李大狗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之前的设想。
若是自己的猜想没错，带着没有武功的路不平和死亡门票般的白玉令牌，想要在这城里活到最后。
就算秋仇豁出性命相助，现在的自己和他，也无法做到。
就算两人突然成为先天高手，也架不住满城都是敌人。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突然李大狗一摆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拿着令牌去和秋仇汇合，求证我的猜想，商议之后的行动方案。
你不要跟在身边，太过危险，你我都在某些地方绘上暗号，子时一到，依照事情发展情况，再做汇合。
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赢……”
话没说完，李大狗拔出佩刀，全力一刀斩在白玉令牌之上。
铮得一声脆响，地板碎裂，令牌丝毫无损。
李大狗拾取地上白玉仙令，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往东门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