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甘寂寞
巡捕衙门正堂之内。
金边玄衣的老者，双手拢在袖子里，背对房门，如松站立。赤红色的脸孔早已恢复神安气定，内心依旧震惊李大狗的成长速度。
拢在袖子里的右手，还在微微刺痛，虽然没有流血，轰出左拳的那一刻，他就已然输了。
当然不是真的武功输给对方，只是一位先天高手，本意试探的一拳，居然还需出第二拳救场。
不是输了是什么？
谁能想到，李大狗这家伙竟然会有如此惊艳的一刀。
“五虎门的伏虎刀法，真是笑话，王赫兄弟再练五十年，也斩不出那一刀，真不知道李大狗这小子是怎么练的。”
只可惜皇命在上，他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下，每二十年的三枚白玉仙令，是皇室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的东西。
真以为前朝徐国能坐稳将近六百年江山，是白来的。
阳山之上的修士，固然不允许门下弟子插手世俗政治，却也不能阻止前路无望的弟子，大限将至回家安享晚年不是。
修道即为修心，若是修成了没了七情六欲的石头草木，岂非走了歪路，还谈什么守静求真？
有些存在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出来亮亮相，就能有定海神针的效果。
何况朝廷的令牌，是可以长久留在皇室手中，什么时候想发给什么人，都能自由安排。
其中大用自不需说，无论是安抚诸位皇子，还是拉拢朝廷重臣，都是至关重要的筹码。
皇帝又怎能会容许有人坏事？
所以江湖散人也好，云山堡也罢，杀伤再多的百姓，也只能先忍着，暗暗记在小册上。
秋后算账必然会如严寒般残酷无情，不然无法震慑后来者。
本朝两百年，乃至前朝近六百年向来如此。
只是，依然架不住杀得眼红的江湖武人，滥杀无辜。
造反纵然诛九族，也止不住有人铤而走险，要不然哪来这么多朝廷更迭。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老者收回纷乱思绪。
来人手中拿着一叠写满文字的纸张，躬身行礼道:“都尉，卑职有罪。”
都尉是常恒武职散官，全称应是“上骑都尉”，策勋六转，等同正五品。
“知罪便好，如何周全？”常恒语气平淡，没有回头。
卢绍义却听出来他有责备之意，因为此事之前已经上报过，再次询问，就意味着对之前的处理结果表示不满。
他犹豫一会，道:“以身殉职，报功。”
常恒点了点头，转身回头道:“做得很好，总算没有忘记你的身份。”顿了顿，又道:
“几个徇私枉法之徒，死了也就死了，县官的面子多少要照顾一点，私愤被杀非但儿戏，县官也有御下不严的嫌疑。
六扇门人手紧缺，很多时候离不开地方捕快衙役的协助。
身为银牌捕头，有些事或许不能顺意，却有利工作。”
卢绍义允诺，又问道:“那秋仇和李大狗会不会……？”
“不碍事，李大狗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轻身功法，既然甩掉了所有人，要不然，他一出现，我就一拳把他们轰出去了。”
卢绍义把手中纸张递给对方，道:“这事确实邪门。”
常恒目光在纸上扫过，道:“所有我才答应留他们待到天黑，事情结束之后再看吧。”
所谓事情结束，无非就是三种结果，一是死了，这是最大的可能，自然什么也不谈了。
二是还活着，在当前官府密切关注下，又有常恒坐镇，他还能跑了不成？无论是套出方法，还是让他加入六扇门，要圆要扁，还不是官府说了算。
第三种可能几乎忽略不计，不过假如他真能夺得令牌，加入仙门，也算不亏，有两次出手机会甚至算是大赚。
此刻他们身上没有携带白玉令牌，只是让他们在院子里躲半天，算不得插手这次争端。
若是有人敢从院子上空跃过，发现了他们从而群起攻之，常恒也不会插手。
卢绍义沉默不语，静静等待对方看完报告。
常恒翻到最后一页，呵呵笑道:“原来是薛荣。”
卢绍义惊讶道:“您是说，李家背后的人是，瞻景山薛荣？”
“想必是了。”
“他就不怕被灭门吗？”
“当然怕，所以他从未露面，李格死后，就立马离开麻叶城。听说他年轻之时，受过李家恩惠。”
卢绍义点了点头，颇为感慨得道:“大恩难拒大求，这也难怪，不过云山堡背后的人是谁？”
常恒把看完的纸张，放在桌上，笑道:“你忘了云山堡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顾云山？”
卢绍义惊道:“他不是冲击先天失败，经脉断绝死了吗？”
常恒一笑，道:“这也不怪你，你向来负责河西这边，据可靠情报，他还有一个儿子从未露面，算来今年已经十五岁。看来这老贼是想为八年之后的令牌争夺，而诈死。”
他数着手指，接着道:“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啊，陆川，顾云山，沈天波，也不知道卢氏和赵氏是否能请到先天高手。”
“今天已是二十七，明天还没到的，想必就不会来了。”卢绍义突然笑道:
“这次顾老贼出手，不知是为顾云还是为那第三子？”
说完有些哑然，顾山自不消说，已经三十七八，又被抛出去设局吸引秋仇，注定已被放弃。
顾云武学天赋卓绝，料想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定然不差。
“这和我们没有关系，事后他若没能得手，云山堡所有人必须死绝。”
常恒挥了挥手，卢绍义施礼离去。
走出门外转到后院，就看见李大狗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
秋仇已经被大夫处理了伤势，然而没有上药，也没有包扎。
一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上面要如此交代，见到病人之后，大夫很快就理解了。
因为没有救的必要，九成九的死，不过早晚罢了。
李大狗把自己身上偷来的衣服，割成一条条碎布，笨拙的为秋仇包扎伤口，对方那件女士衣服，早已经沾满血迹，自然不能用了。
卢绍义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他很欣赏秋仇，却不能为此坏了朝廷大事。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进入朝堂，朝堂之上才是真的身不由己。
废了不少功夫，李大狗终于把秋仇各道伤口包扎好了，突然有些后悔，当时上急救课时时候，没有好好学习绑带包扎。
只是学了用处也不大，光包扎好，除了流血慢一点，能有什么用呢？
李大狗围着包成粽子的秋仇，转了两圈，再次把手指搭在对方手腕，感受着细微的脉搏，心下越发焦躁。
秋仇是个尚义赴死，可托大事的人，这次若能因为李大狗的缘故，死里逃生，纵然实力缩减几分，也是不可低估的战力。
以他的性情，或许会主动放弃白玉仙令的追逐，在接下来的时间，全力以赴帮助李大狗。
这种事李大狗肯定做不出来，但秋仇可以。
不能说李大狗在危险之中救下秋仇，是完全出于这个目的，却也是个不小的因素。
早上的匆匆一瞥间，他可是感受到了隔壁街道，那间屋子的打斗动静。
虽然两人交手极为克制，竭力不弄出大动静，偶然间散发的威势却不容小觑。
何况刚刚经历金鹰捕头的铁拳，只是一招试探性的出手，就让李大狗使出破空刀法，才能应对过去。
这让他对于先天高手越发忌惮。
可叹自己实力不足，想要夺得令牌实在千难万难。
李大狗看着秋仇苍白到过分的脸孔，抬起头望向天空，打开了自己的人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