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约定的酒
文曲宫 静心湖 寒蝉小亭
银白色的雪花悄无声息的飘落的湖面，瞬间消融，短暂却又美丽。月华影转，让悬亭上的白雪熠熠生辉，也洒在如同被静止的亭中二人身上。
李道玄从未见过如此情绪的杨疏桐，在他的记忆里，杨疏桐就像是一个站在世间外的观察者，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不会让她的心泛起涟漪
就算是自己也仅仅是可以与她遥相对望。李道玄知道杨疏桐或许是对自己有着依赖，但从未想到这种依赖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李道玄是真的不想让杨疏桐参与自己的事情，因为这一切其实与杨疏桐并没有多大干系，而自己现在连如何走出这棋局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够去拖累这个无辜的妹妹呢？
就在李道玄愣神的时候，杨疏桐却缓缓将手拿了下来，步子有些慌乱都走到一旁背对着李道玄。
杨疏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是看到李道玄不想拖累自己的样子，自己总是会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不想因为自身的问题而连累的他人的影子。
李道玄转头有些木讷的看向杨疏桐的背影
“疏你”
杨疏桐听到这带着些疑问和惊讶的话，背对着李道玄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你先别说话！”
李道玄又看了看杨疏桐，心中明了，确实，这小丫头向来是一块冰块，但是如今竟然有如此大的情绪动作，确实会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需要给她时间缓一缓。
无声的笑了笑，李道玄看向脚边的青金鹏蛋，如今的青金鹏蛋上纹路的已经愈发的清晰，灵光闪烁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看样子，真的快要孵化出来了，再向蛋的下方放置了一些灵植，李道玄跃下悬亭，缓缓的离去。
而就在李道玄离去的时候，悬亭中原本背向李道玄的小姑娘也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李道玄离去的身影
走出静心湖的李道玄，来到了叶槐赞的院落，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李道玄知道叶师应该是在铸造文袍并没有出来休息。
兵武祭之行李道玄走的是有些急的，所以并没有时间买酒，此行危险颇多，倒也不适合饮酒，但是来到文曲宫后，李道玄有了必须要饮酒的理由。
进入院落，李道玄知道虽然平日里叶师是饮茶的，但是在一些固定是时间，也有饮酒的喜好，何况，天下哪个书生不饮酒？
走到整座院落的后方，李道玄顺着酒香发现了一个小型的酒窖，而旁边放着一些空的酒坛和酒杯酒碗。李道玄进入酒窖，一直前进，在最深处取了两坛，出来时，随手拿了两个酒杯便走出了院落。
提着两坛酒拿着两个酒杯的李道玄走在这文曲宫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又没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李道玄，好像这一幕众人已经看过千百遍了。
走了将近一炷香，李道玄在一处高有九层的阁楼前停下，抬头望了望，三个大字映入眼中---祭道楼
李道玄缓慢的走上台阶，进入祭道楼，在门口处看到一位老者，老者靠坐在墙壁上缓慢的站起，用浑浊的双眼看向李道玄，嘶哑干涸的声音从冗杂的胡子中传来
“何事？”
李道玄并不做言语，只是缓步走向楼中阶梯，在经过老者面前时，将手中提的一坛酒扔向老者
老者接住酒坛，就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只是再次缓慢的靠着墙壁坐下，将酒封拍开，张口喝酒
李道玄一步一步的走上了这祭道楼的六层，祭道楼是用来存放那些因为自身执着而化道之人，他们没有尸身，也就没有长眠之墓。
而这么多年了，这偌大的祭道楼，仅仅是六层之地，也只有一个玉牌，那就是李道玄儿时的至交，也是当时轰动整个文曲宫的兵痴，纪明。
李道玄走到玉牌面前，盘膝坐下，将酒坛与酒杯放好，一掌拍开酒封，将酒倒入两个酒杯，将其中一杯拿起，洒在玉牌面前
然后拿起剩下那一杯酒一饮而尽，许是饮的快了些，许是这酒确实醇烈，李道玄咳嗽了几声，拿起酒坛继续低头倒酒，而就在低头看着杯中的酒时，咧嘴一笑
“纪明，不知道我是谁吧？也是，现在这幅摸样你也认不出来吧？”
李道玄眼底泛起回忆，好像那阔别了十几年的景象就在眼前
“我还记的，那时候太小，不能饮酒，我们将茶水当做酒结拜，却因为谁先割手指滴血而吵了一架，其实那时候，你也怕疼吧？哈哈哈哈哈
我记得事后我们约定，将来可以饮酒之时，定要不醉不归，可惜啊纪明，今日，可能只有我要醉了”
“我还记得，即使是两个不大点的小人儿，却在谈论着国家大事，在憧憬着这山海古陆万千景象。”
“那时候我们真是无话不谈啊，谈自己，谈以后，儿时的快乐总是最鲜艳的。”
将杯中的酒再次倾倒，拿起酒饮下
“纪明啊，你说为什么人要长大呢？我其实很想一直活在小时候啊，我想念我爷爷每次在父亲罚我跪祠堂的时候会带着我偷偷溜出去买糖葫芦吃
我想念每次父亲与二叔征战回来后都会跟我讲经历的趣事
我想念娘亲每晚都会跟我讲这山海古陆古来发生的事情。
就连那些修炼的痛苦啊，都好像只要一根糖葫芦就不见了”
将手撑在地面，李道玄微微后仰
“我也想念你啊，下河抓鱼，上山捕兔子，在叶师的院子里一起看书论道”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约定一起去边疆，你悟你的兵法，我承我的王位
那个时候啊，我觉得，我们可以一直走，一直当好兄弟，可是长大了，你却只能在原地看着我走了啊。”
“可是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你忘了你还说你要找到你喜欢的姑娘了？
你忘了你还要和我一起在边疆浴血？
你忘了你还要去看看这世间的烟火了吗？”
“可是纪明啊，我确实明白了啊，世事无常你的兵法只有半本残卷，而我的王位，也早已被一群小人砸碎了”
酒顺着李道玄的脖子流下，一杯酒饮下，李道玄擦擦嘴角
“其实我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的，这山海啊，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是我始终觉得，你我之间的筵席是不是有些短了？”
“想我与你离别之际，你曾对我说过，离别总有相逢的，我们确实相逢了啊
可是如今，就好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啊，河水虽然并不湍急，但是却让我们感到恐惧。”
“如今我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啦，我们都变了，可是我们又好像都没变，至少我们这顿酒，是喝上了啊”
“你知道吗？文曲宫又出了一个兵痴，
他叫陈墨行，天赋好像与你不相上下呢？他很喜欢你的残卷
我会带他走，带他去边疆，未来他可能也会成为我的兄弟，若你能看见，也会高兴吧？”
将杯中的酒饮尽，李道玄看着面前的玉牌沉默良久
“纪明，你知道嘛，其实真正让我痛苦的
不是我得知你离开那一瞬的消息，而是在我见到那个少年手中残卷上的字迹时，那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与你有关的零碎记忆，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身上
也是那一刻，我意识到，你我……真的无法再相见了”
“纪明，自从所有的事情发生后，我才意识到，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无法再相见的离别啊！”
时间在空旷的空间内快速的流逝，将坛内最后的酒倒入两个酒杯，李道玄无声的坐在静静悬浮的玉牌前
良久，步伐摇晃的起身离去，而随着李道玄的离去，原本有着声音回荡的祭道楼第六层，也再次回归到空旷的沉静，而在那整个第六层唯一的玉牌前，有两碗酒
一杯见底一杯酒满
李道玄并没有用灵力驱散醉意，而是迈着摇晃的步子，回到了叶师的院落，推开门，依旧不见叶师的身影，走到院中的躺椅前，李道玄趟了上去
祭道楼这顿酒，李道玄喝了很久，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了，望着苍穹上的璀璨星河，李道玄沉沉睡去
而就在李道玄睡去不久后，屋内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正是这院落的主人，叶槐赞。
叶槐赞站在李道玄面前静静的看了李道玄一会，随即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轻声说了一句
“出来吧，已经睡沉了”
只见不远处的空间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而从裂缝中钻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走近，站在叶槐赞的身边，也是静静的看着李道玄
若是李道玄此时醒来，必定能认出这道身影，赫然便是他在相府见到的那位白衣女子！
叶槐赞收回目光，挥手便在地上现出两把椅子，而人坐下后，叶槐赞开口问道
“你一直跟着他？”
只见白衣女子向着李道玄的方向凝了一个印，李道玄周围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待涟漪归于平静，白衣女子开口说道
“有些事情耽搁了，在天盛城才找到他~”
叶槐赞有些诧异
“你族里放心你出来如此之久？”
“我此次出来只有族长和我的父母还有青冥的陈锷知晓，对外都是用闭关的说法”
叶槐赞看了看面前的白衣女子，又看了看李道玄，旋即有一些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白衣女子见叶槐赞如此表情，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他是我的命定之人”
叶槐赞听闻白衣女子肯定的回答，脸上的惊讶也渐渐退去
“那还真是缘分”
“你跟着他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你的命定之人吧？”
白衣女子有些无奈道
“原本是有一些任务的，但是目前任务已经算是失败，我的主要目的就是保护他一段时间，另外在保护他的同时可以完成另一项任务”
叶槐赞点了点头，也知晓任务的事情不能再细问，但是突然叶槐赞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皇帝的动作和你有没有关系？”
白衣女子有些凝重的说道
“嗯，有一些我的原因，但大部分是世家之事”
“那你就不能在帝国境内长久的待下去了，被抓到就麻烦了！你也知道皇帝一直在等待抓到你的机会！你要保护他多久？”
白衣女子思考了片刻
“本来我也不确定要保护他多久的，但是我今日听到了那位寒蝉公主的话，我倒是很佩服那位寒蝉公主
皇帝的棋局她在那么短的时间便推测出了大概，虽然只是皇帝只的棋局只是漏出了冰山一角。”
白衣女子缓缓舒了口气
“他此行到达北疆之后，是一定会收复丢失的一州之地的，但是他现在太弱了，在北疆又会腹背受敌，所以我至少要保护他到北疆失地收复后才可以离开。”
叶槐赞有些担忧道
“那样时间会很久，你在青冥境内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白衣女子摇摇头否认
“ 世家其实对于皇帝来说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世家会分散皇帝的大部分注意力，他是皇帝选的一个变数
所以皇帝会尽可能的阻止刺向他背后的刀，而且也会派人暗中保护帮助他，但是大部分的注意力不会放在他身上。
对皇帝来说，他只要活着去到三座边疆就可以了，而帝宫之中能认出我的只有皇帝，所以对我的危险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 ”
叶槐赞点了点头，但是白衣女子的话并没有说完
“我这次来文曲宫还顺道有消息给你，你快要步入道君了吧？”
叶槐赞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步入道君之后，即刻前往巫族和灵族的交界处，在交界处偏西南的方向有一座大墓，你的几位弟子被困在那里了。”
叶槐赞听闻有些慌忙的站起身，似是马上就要去营救自己的弟子，但是白衣女子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急先坐下
“他们进入的大墓只允许道婴境界的修士进入，你无需担心，他们大概会在大墓里待半年左右
你在这之前到达那里接他们走就可以，要不然就被巫族和灵族的人掳走了。”
叶槐赞稍稍放心，也是再次坐下。
白衣女子看到叶槐赞放心，也不多做停留，挥手再次将李道玄周围涟漪泛起，随后便再次消失在空间裂缝之中
叶槐赞看着逐渐闭合的空间裂缝，站起身，将椅子收进藏戒，转身进入屋中，随后消失在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