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复见残灯
老医师上前，只见血泊中的男人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微弱的鼻息好似随时都有戛然而止的趋势，除去难以直视的面部，可以看到的是男人胸骨也已经凹陷，显然是受到不少的重击，缓缓地站起身来，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只是微微摇头。
“准备后事吧，伤成这样救不活的。”老医师声音平淡，一旁的妇人倒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连忙爬到老者身旁，边磕头边呼喊道“求求您了，肯定还有机会的，您发发善心，救救当家的吧，不然咱们这个家就毁了啊。”
女人的哭述并未让老人古井无波的脸色出现半分变化，他静静盯着眼前跪倒在地，涕泗横流的女人，又忽道：“林家媳妇是吧，之前你家孩子生病好像也是找的我，说句实话，你这当家的手脚筋骨断裂的不少，就算真活过来了，也是废人一个，你们家谁再去养他呢？”
这一问话止住了女人的话语，却止不住无声的眼泪。
“节哀吧。”老人不再多说，又背上自己的医囊，往外走去，刘三也连忙去送老者。
“先抬回家中吧，一直搁在祖宗祠堂也不是个事。”人群中族老发话道。
几个精壮小伙将地上的人抬起，在场的其他妇女也搀扶起哭泣的女人，一行人就这样默默的往回走。
又回到熟悉的家中，众人将男人抬到主卧里，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大伙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再陪他一会就行。”女人低声道，众人也识趣的纷纷告辞。
日升月落，天地法则，迎来结局的前夕才是最漫长的等待，但时间从不为谁停留，它走自己的路，轻缓无声。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了瞌睡，只有眼角的泪痕还记录着昨日的一切，一次重重的垂落，惊醒了女人，一抬眼便是昨日的历历在目。
床上的男人早已没了声息，抚上男人的肌肤，也早已寒冷如冰，从窗外照射而进的热烈阳光，也给予不了半分温度。
“娘，娘”呼唤声又传来，女人又赶往偏房之中，卧上的男孩嘟囔道，“爹回来了吗？”
女人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表露，“回来了，又出去了。”，男孩不疑有他，只当是爹爹又出去忙农活。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女人问道。
“我昨晚梦见爹爹了，他说我的病肯定会快快好的。”男孩稚嫩的声音犹如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女人的心里，一遍又一遍。
“好好好。”女人连道三个好字，情绪已然有些控制不住，“先休息吧，把身体养好先。”
“嗯。”男孩点头。
女人离开偏房，开始为男孩煮粥，日子要过，活人总是比死人更重要。
海面的商船上
派出的蛇人探子也早已回来，不治的消息的也被传回，船长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紫蛇人却是脸色变换。
“这下我就要将消息传给马城的利欲大人了，至于现在，你就好好在船上待着，哪也不要去了。”船长对着紫蛇人冷声道。
紫蛇人也是连连点头，不敢出言反驳。
随后，船长又派出一名蛇人离开。
村落一处院子里，族老叫人唤来刘三。
“你确定亲眼所见昨夜是蛇人所为吗？”族老盯着眼前的年轻人认真道。
刘三重重的点头，“就是蛇人，我看得真真切切，好像是醉酒了一般，下手没有轻重，几下就把林家的打的不吭声了。”
“好。”得到肯定后，族老也是点点头，随后叮嘱道“那你去报官，一定要将昨夜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县官，不要去镇上报官，去增城的新宝县报官，新宝县的县官是一位好官，素有名声在外，去那里报官，方才能有成效。”
刘三将族老的话记在心里，又被叮嘱几句后，离开院落，回家带上干粮又马不停蹄的离村而去。
还未离开龙岛，在半路上，刘三就遇到一名不速之客。
一名蛇人找上了他，想起那夜的惨状，刘三不禁手心捏了一把汗。
那蛇人倒是很客气，来到刘三身旁后，先是询问刘三是那个村的，得到消息后，又问他去干嘛。
这样一个蛇头在自己身旁乱晃，刘三实在难以忍受，忍不住大喝道，“干什么？就是报官去抓你们蛇人的，你们蛇人杀了人就想不了了之吗？”
这条小路上并未有其他人行进，刘三的大喝也没有吸引到任何人，他只觉得自己今天凶多吉少，这蛇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蛇人并未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仍带着一抹虚假的笑容，只听他缓声道：“小哥别激动，那天是在外的蛇人喝了酒这才出了事，对于这种惨况，我们也深感叹息。但是如果去报官，将事情闹大，对我们都不好，一位失去丈夫的寡妇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在打官司之中只会一次又一次感到痛苦，就算赢了官司也得不到多少好。”
“可是如果，”蛇人话锋一转，“如果不去报官的话，我们船长说了，希望这件事能够大事化小，我们愿意出一千五百两银子来抚恤家属，这样这一家子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还能给孩子谋一个好点的未来。死者不能复生，希望你能把消息传回去，让她好好考虑一下。”
刘三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报官还是回去给林嫂子报消息，思索片刻，刘三开口道，“你们说的很好，要是我没报官回去了，你们趁这个时候偷偷跑了怎么办？”
蛇人闻言，笑容更甚，“绝不可能，我们的商船都是代表着国家的脸面过来经商的，要是就这样跑了，那不是丢了蛇国的脸吗，就算回国了也不受人待见。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和我一起回船上，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和你一起带着这一千五百银子回村。”
刘三听到蛇人如此说，点点头同意这一方案。
“那就走吧。”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开始带路。
来到蛇人商船停靠的海岸，蛇人回到船上，又差人提下一台大箱子。
“你们也要和我回村？”刘三惊疑不定，说句心里话，他并不想把这些蛇人带回村里，乡里的人对这些妖人可没多大好感。
似乎是看出眼前男子的顾虑，领路过来的蛇人正要开口，又见船上下来一名黑头蛇人，脚步轻缓，临近刘三身侧，“小兄弟，我是这艘商船船长，手底下人醉酒造成这么大的祸事，我也对此深感遗憾，但人死不能复生。这一千五百银子就当作是我们的赔偿，无论事成与否，这银子我们都不会要回来。至于我们就不便再去了，我会差两个南人帮忙和你一块回去。”
眼前自称船长的蛇人语气诚恳，让刘三不禁生出一股亲切感来，又见那船长掏出十两银锭交付在刘三手中，这可把刘三吓了一跳。
再三推辞，还是执拗不过蛇人的热情，“小兄弟，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归，还是一样，无论事成与否，这十两都是你的辛苦费。”
像他们这样的农户来说，一年下来也就十两到二十两银子，这一下就挣了大半年的钱，刘三不可谓不心动，眼前蛇人的态度也没想象中的那般恶劣，何况他说的也对，林家孤儿寡母的若没有这笔钱也很难生存，思来想去，刘三还是心安理得的收下。
带着蛇人安排的两名南人回来，天还未至正午，外出农忙的人们也大多没有回来，就这样，三人往林家行去，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
林家里，妇人刚给孩子又喂完药，早上喝了粥，现在喂了药，把孩子哄好后，妇人便就要出门去，家里没有男人，什么事都得自己顶了。
刚推开大门，便见到一行三人正站在家门口不远处正朝这边赶来，为首的是刘三，她看的真切，其他两人则不认识，似乎不是这村里的人，手上提着一大箱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何物。
族老说过，今天派人去镇上给她起一副棺材回来，过两天就安排下葬，可是这来人也不像是来送棺材的。
刘三看到要出门的林嫂，急忙跑过来，“林嫂子，先别急着出去，我这有些话跟你说。”
随后又安排二人将箱子抬进屋内，又遣散走两人，小心翼翼在外左顾右盼一下，随后又拉上屋门。
妇人见他这般行径，又看到堂前那一台似乎沉沉的箱子，内心隐约有些不安。
“林嫂子，这里是”刘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看着眼前憔悴的林嫂，又想起林当家的还躺在这屋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有什么事就说吧，那天的事只怪他命不好，不怪你。”妇人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