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们该死吗
李凌曦咬紧牙关,静静地听着,她双手慢慢紧握成拳,浑身开始微微颤抖。她抬眼看向宋胜,眼神复杂,声音却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又如何?他们身为雾西之人,本就该死!”
“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呀!凌曦!”
“玉华城惨死一万百姓,数千士兵,何其无辜!雾西杀得我东元无辜百姓,我怎得杀不得他们雾西百姓!算算人数,如今我也只杀了他们八千人,连本都没讨回来呢!”
宋胜重重摇头,“屠戮玉华城的是时畔山率领的军队,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雾西百姓。上层人做决定,底层人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他们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都是不易,如今却还要遭遇这无妄之灾。凌曦,你真的觉得他们该杀吗?”
李凌曦细目圆睁,语调拔高:“为何不该杀?拿刀杀人的是邪恶,那他们就是孕育邪恶的土壤。没有他们,就没有雾西军队,给他们生路,不过是在给我们自己埋下死亡的种子罢了。”
“你现在这种决断,才是在埋下死亡的种子。玉华城被屠,是雾西有错在先,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杀退,杀服敌军,树我东元国威,彻底震慑雾西。我们的目标不该是雾西百姓,你如今这样大肆屠镇,只会加剧两国的敌对,再不停手,两国势必深陷战乱泥潭,于两国百姓,都是不利呀!”
“哼!区区雾西,我灭了它便是。”
“凌曦,雾西之地的特殊之处你不是不知道,那里不会属于东元,它只属于雾西。是,东元国力强盛,人数更是比雾西多了几百倍不止,可有那毒雾在,东元人即便能灭了雾西,也势必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雾西依仗着毒雾的存在,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残害东元子民的事情,畏惧毒雾的存在,一忍再忍,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罢了。而且东元与雾西早在八年前就撕破脸了,注定不会和谐相处。”
李凌曦缓缓靠近宋胜,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宋胜,你难道忘了八年前的事了吗?雾西之人阴险歹毒的丑恶嘴脸,我们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早该讨回来的,不是吗?”
宋胜胸膛剧烈起伏,哽咽难言,他从未忘记八年前的事情。
从未…
他忘不了奶奶吊死屋内的凄惨景象,忘不了父亲于蛇荫谷失踪难觅,传言是被雾西之人斩杀喂了蛇,他更忘不了那个明媚的上午,他欢喜地回到宋家,迎接他的却是令人窒息的死寂,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推开一扇扇房门,反复跌倒踉跄,狼狈不堪,企图在宋家找到一个活口,可他看到的只有床榻上冰冷的尸体,统统都被一刀割了喉,干涸的血液将熟悉的人变得可怕,成为他难寐的梦魇。
没有人看到是谁屠灭了宋家,都说是忌惮宋家的雾西所为,他也这般认为。
曾经光耀夺目的宋家,不过几月时光,败落得只余一抹黯淡的烛火。
他恨呐,恨透了雾西…
他想杀人,可是谁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雾西的所有人吗?
查,拼尽全力,夜以继日,却几年查不出个所以然。
他气急败坏地骑着一匹骏马,拿着一杆长枪,一腔孤勇地闯入雾西,原打算遇人杀人以此泄恨,可那日偏偏起了大雾,他迷了路,更被毒雾侵蚀了身体,险些丧命。一对恩爱善良的中年夫妻救了他,他们用一辆架子车将他拉到了安全的地方,还给他灌了驱毒的汤药才救下了他的命。
“你终于醒了。”
迷离模糊中,那对夫妻雀跃的笑声穿透了他的身体。
杀了他们,谁又能做得到呢?
若是杀了他们,他宋胜也就死了。
临别时,那对夫妻嘱咐道:“小兄弟,这雾有毒,下次若是再来雾西,可得备些驱毒的东西。”
自此之后,他便不再深陷复仇泥潭,摆脱了以往浑浑噩噩的状态。
不再当那无头的苍蝇,不再做那随波逐流的落叶,心力交瘁,不过内耗了自己。
世界浩大,因为仇恨,只取一隅供自己喘息生存,又怎能捕捉到遥远的真相呢?
那些不能放下的,他不会放下,包括他自己。
“凌曦,八年前的事我永远不会忘记。八年前的债我们要讨,可是我们不应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牵连无辜的人。”
李凌曦苦笑一声,“宋胜,有时候我还真挺佩服你的。”继而轻吐胸中闷气,面色变为平静,“宋胜,我最后再说一遍,在我眼里,雾西之人,没有无辜。”
语毕,李凌曦不再理会宋胜,转头进了主营帐休息。
……
次日上午,李凌曦府邸的一处凉亭里。
李凌曦不解地问道:“为何不让我杀他们?还让我休战,这是什么道理?”
“将军与时畔山已经三次交手了,难道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李凌曦紧皱眉头,“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每次我觉得自己要赢的时候,却好像怎么也赢不了;每次我觉得自己要输的时候,好像怎么也输不了。有些奇怪!”
叶流风点点头,直接说道:“将军与他交手,其实输赢自始至终都是由他把控。”
“由他把控?”
“是,时畔山的武力在将军之上。”
“在我之上?”李凌曦皱眉不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曾经习过几年武,武功招式路数我也能看懂一二。时畔山处于上风之时,有余力却杀招不够狠,处于下风之时,似是节节败退,竟无败势。即便最后看似败下阵来,将军有伤到过他吗?”
李凌曦仔细听着,沉默不语,心中觉得确有道理。她面色严肃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其实我隐隐也能感觉得到。”
叶流风接着说道:“每一次只要有时畔山的踪迹,那便是他带领军队驻扎在某一小镇。他一个戍边将军本该固守城池,怎么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小镇呢?而且每一次两军交手,雾西的毒雾都是最淡的,时畔山若是真想赢,难道想不到利用这对我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的毒雾吗?这不合理。还有,每一次落败,他都能恰到好处的逃脱,然后领兵退走,丝毫不管镇中百姓,即便将军已多次屠戮雾西城镇,他却依旧如此。将军不觉得这是个圈套吗?”
“圈套?什么圈套?”
“他在引你杀戮。时畔山的目标不是东元,而是将军你。”
“我…”李凌曦紧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安。
“将军可知道杀伐之烬吗?”
叶流风便杀伐之烬和血尸丹的事情告诉了李凌曦,但是他没有告诉李凌曦他有关宋大将军的猜测,因为他不确定八年前的事到底跟杀伐之烬有没有关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