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次家宴（下）
月至中天，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武放突然感慨说道“这些年也让你受苦了”
武华沉默不言
武放继续说道“若不是当年让你远赴燕东，也不会有这样的磨难。”
武华笑了笑，淡淡说道“都已经过去，大师兄怎么还念念不忘。”
“哎。而今每次回忆起来总觉得北疆欠你的，也是我欠你的。怕你有心结”武放自言自语
武华犹豫半晌，终于张口说道：“大师兄，曾经。。。我恨过”
“在师父身边还没待上几年，燕东首领就来招女婿，师父身边猛将如云，大师兄也是正当年少并未婚娶，我何德何能偏偏选中了我。
纵使我千般不愿，可有师父之命，不敢违抗。成婚之后，首领许我封地远离都城，还好长公主知书达理，待我如家人一般，原本想着牧马耕猎，就算荒废了武学，终老山林也是好事。可天不遂人愿。
五年前，首领病重，前将军咕哒子谋反，我星夜领护卫回都城，朝野中视我为外戚不许兵马，可那些酒囊饭袋，到了战场竟然一无是处，
有的竟然倒戈投降。我气急之下，领着护卫出城迎战，
那咕哒子通晓斗气，我费劲气力只能打成平手，可他手下还有几万兵马，我却再无一战之力，那时候我万念俱灰。若不是后来师父这边得到消息，及时派兵去搭救。只怕。。”
说到此处，武华悲怆的眼神中掠过丝丝寒气
“我也是七尺男儿，我也有满腔热血。我的妻子家人竟须他人来保护。我哪有颜面立足于天地？”
武放安慰道。“师弟，我们是一家人。你有难处，我们自当尽全力护你周全。”
顿了一顿武马继续说道
“那次暴乱之后我大病了一场，公主知道我心里的苦，日日不离身边小心照顾，痊愈之后我就想，如果我能像师父一样将罡气练至大成，哪纵使千军万马我也不惧。我便开始天天苦练。也是我一时心急，伤了经脉，公主便四处求医问药，可经脉一事哪是寻常大夫能医治的，后来那傻丫头跑到圣武庙中日夜为我祈祷，可她那时已有身孕自己却不知。”
“可怜她。。。哎。”武马声音哽咽，一时间说不出话
“若我不入燕东，是不是她就不会死，她也会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也会儿孙满堂。享齐人之乐。都是因为我。”
对于那时武华的自责与内疚。武放是不能完全理解的，只能轻轻拍了拍武华的肩膀算作安慰。武华回头冲武放笑了笑作为回应。
“后来，我也慢慢的释怀了。也许遇见我是长公主的命运。”
武放不知如何安慰，拿起酒坛子，二人对碰了一下，如牛豪饮。
兄弟两人被搁置多年的感情，伴随着一口口美酒的下肚，迅速回温。
天朦朦亮，武放看了看东方泛白的天空，
“不能再喝了，得收拾一下。一会去给师娘请个早安”
武华伸个懒腰，又挨个摇了摇已经空掉了的酒坛子。意犹未尽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今天这样尽兴。”
“下次？嗯。。。武马今天回府。。”
待两人洗漱完毕才得知，夫人一大早乘车去郊外祠堂，
铁家祠堂在府中，郊外祠堂是侯爷建造用来供奉着跟铁府有着直接关系又不能入铁家祠堂的牌位。夫人怎么突然一大早去那里？
武华突然一愣，自己生母的牌位就在那里。
郊外祠堂常常有人打扫，所以处处洁净，供桌上是新鲜的贡品。夫人在祠堂中，似乎念叨着什么，眼眶含泪，见二人赶来也不见惊讶。
夫人慢悠悠站起来“华儿，来给你生母上一柱香吧。放儿也上一柱吧，按辈分应是你姨母。”
二人恭敬上过香，武放赶紧上前来安慰。
“娘，武华回来就是一件高兴的事，您这一早就伤神忧思对身子不好。”
“这祠堂建成之后，我时时让人打扫，莫落了灰尘，也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些孤苦的人。”夫人神情落寞。
武华也要上前安慰。却被夫人叫住。
“华儿跪下。”
武华错愕，也只能听话照做。
“在府中那几年，我处处悉心照料，可惜我终不能日日陪伴你左右。还是让你受了这些苦难”夫人呜咽诉说。
“娘。”武华叫了一声，不知夫人为何如此伤感。
夫人呜咽着说道“今天在你娘牌位前，我要你起誓，再不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虽不是我亲生，可我到底抚养了你一场，你这样作践自己，不如连我也一起杀了。他日我有何地下脸面见你亲生父母，竟把你教成这样。”
这时老夫人眼泪已经含不住了。掩面哭泣。
“娘，这。。娘你应宽心才是，现在早已经痊愈”武华明白了夫人为何伤心，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小声辩解，
“我是老了，不是傻了。那箭矢伤口我能看不出来？”夫人训斥。“那分明是自戕的剑伤。”
“娘……”武华呆了一呆，赶紧磕头认错。“娘，这也是我一时糊涂，事后想起来，也觉得当时愚蠢，羞于再提起。”
武放原本一头雾水。这时才明白过来，赶紧过来打圆场，夫人在兄弟几人心中地位很高，在侯爷面前，尽量不犯错，免受责罚，而在夫人面前，宁可犯错也不能让夫人伤心。眼下这般情形，武放又跪下。两人一同宽慰，让夫人莫再伤心。
“任凭母亲责骂，只求娘不要再生气。不管怎样，我如今活生生的跪在您面前，我今后再也不敢做出让娘生气伤心的事。”武华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武阳还没进门前，你们三人中，武华最是乖巧。只想不到，最乖巧的人却要遭受如此的劫难。”夫人一脸心疼。
“娘，我命运多舛，也多亏娘您辛苦照顾。如今我也长大成人，等我身边几件心事了却，我天天陪在您左右。伺候着您。”武华极力讨好。
“还要出门？”夫人疑惑
“亡妻还有几桩许下的愿没还，如今她人不在，我要替她还上。”武华说道。
“哎。。我又提起你伤心事了。”夫人面露愧疚之色
“无妨，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有的竟是他出嫁之前许下的愿，都没还愿”武华笑了笑。
“早上风凉露寒，娘，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今天武马还要回来。一看您昨晚就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武放劝道。
“老了。就算睡得好也是一脸皱纹，哪里顾的上是否有黑眼圈”
夫人叹气说着，还是默默转过身，用手指按了按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