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来,钱少
“咳,咳咳…”
一阵低哑的闷气声从厕所传来,出声者明显是有意压制,狂躁的咳嗽被尽数捂进手里,只有胸廓剧烈起伏的瞬间,才有那么一丝得以幸运地流露,隔壁的昏暗房间里,有两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小夜灯就这样要死不活地贴在床头,在只能看清物体轮廓的灯光下,床上的两人默契地扭头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接的一瞬,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凝重。
悄无声息地落地下床,睡在外侧的那人比里面的那人要明显高出一头,迈步无声,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厕所门外。
“咚咚咚”
轻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吵闹,以至于在某一时刻,竟让人觉得有些可怕,门里的咳嗽早就停了,听到敲门声后,厕所的小黄灯终于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小兔崽子干嘛呢,没看到我正在拉屎吗?卡在屁`眼了拉不出来,有事的话明天再说!”一阵粗犷低哑的男声不客气地大声嚷嚷着,听音色,应该是一个年岁已大的老人。
门外的人不为所动,还是执意地又敲了几下,个子稍高的那人缓声说道:“先生,年纪大了的确容易便秘,您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让我来帮您吧。”
“帮我什么,帮我把屎扣出来,还是拽出来啊,苏生你还真是长能耐了啊!”那人再也忍不住,直接破口大骂。
眼看对方愈演愈烈,站在苏生后面的那人忍不住了,他直接一步上前,不客气地把苏生挤到一边,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一个类似于放大版夹钳的工具,一下就把那个本就不牢靠的把手给夹了下来,门应声而开。
昏黄的灯光打在苍白的脸上,从天而降的光源给他线条分明的眉眼打上了一道写意的阴影,与之对视,你会不自觉地被里面所含的某种东西所吸引。
“苏樘!你还真是要反了天了!老头子拉屎你也要管是不是?”坐在马桶上的老头面红耳赤,慌乱地从旁边拿了一个胶盆挡在身前,本就突出的眼珠子被他用力一瞪,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会从这枯骨嶙峋的眼眶中喷离而出。
苏樘抿着嘴,完全严肃的他冷得有些可怕,他二话不说就走了上去,拉住胶盆的一边,就要靠蛮力把盆从老头子手中夺下。
“杀人了!不肖孙子要杀人啦!不中用的老头子就要被杀掉了……”老头子也不甘示弱,瘪着嘴就是一阵骇人的鬼哭狼嚎,真没想到这么一张稀稀拉拉的嘴也可以有如此威力。
“小樘!”苏生在后面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却十分有力量地成功地让生气的苏樘住了手,苏樘冷冷地瞪了老头一眼,无言地退到了一边。
“说吧,有多久了?”苏生也走了进来,他的眉目温和,自带一股书卷气息,脾气好得好似没有任何棱角,成熟的气质让他看上去比苏樘要大上不少。
“什么多久,老头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两人,拿盆挡着的动作活像一个受到恶婆婆欺凌的小媳妇。
苏生依旧温和地看着他不为所动,苏樘则威胁地朝胶盆伸出了手。
“你看你看,这小兔崽子又要动手,苏生你还不赶快把他给赶出去!”
“我屎都还卡着呢,你们俩是真想让我被活活憋死不是?”
老头子依然冥顽不灵,苏生一声长叹,对苏樘递了一个眼神,不用多说,苏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一同上前,一个抱人,一个抢盆,在惨烈的鬼哭狼嚎中,老头子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慎惜败。
胶盆被拿开,瘦的跟一把干枯老柴似的老头也被苏樘轻轻松松拽起,他们也终于看见了那些残留在马桶内壁上的种种罪状。
刺眼的猩红呈溅射状攀附于灰色的内壁,刺得在场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老头子也老实了,不挣扎了,他仍旧大张着嘴巴,这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只被掐住咽喉的老鸭,滑稽而又可笑。
还好最近停水了,要不然他们还真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苏樘捏了捏拳头,提起旁边已经空了的胶桶,去到离这不远的厨房,把缸里只用了一遍的水盛了一些,又回到现场,把马桶里可怖的红色给冲掉了。
“真是的!我都说了不用马桶,不用马桶,你们两个小崽子还非得要给我安上,要不是你们事多,又怎么会出现现在这……”老头子又恢复了活力,在一旁碎碎念着,从他的神情上倒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先生!”苏生沉沉地叹了一声,连一向温和的他眼中都出现了少许愠怒,吓得老头子当场闭了嘴。
苏生上前扣住了老头脆弱的手腕,指腹轻轻按压,感受着那对方皮肤下的微弱脉动。
“怎么样?”苏樘问道。
“不太妙,若再不用抑制剂,恐怕活不过一个月。”苏生沉重地道出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老头,你就这么想死是吗?”苏樘脸上绷着的面具被愤怒冲出了一条裂缝,配合着他自带的阴郁,整个人都多了一丝不可控的疯狂。
“你个小兔崽子,咒什么咒呢,就我这身子骨,至少再活一百年!”老头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哼!”疯狂瞬间趋于平静,苏樘扫了老头一眼,直接离开了原地。
看到苏樘被气走后,老头这才熄灭了气焰,面对苏生,他像唱大戏般瞬间换了个样子,扣着裤线唯唯诺诺地说:“我这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嘛,就我们这个状况,就算跟你们说了也没用,你看,就算现在知道了,你们有办法吗,没办法!难不成还要去偷,去抢不成!”
老头子双手一摊,两眼一瞪,倒是看得比谁都开,说着说着他没忍住又咳了起来,这次不用遮遮掩掩了,放开了的声音简直大的如同闷雷。
“那你也不该欺骗我们,你看小樘都被气成什么样了,再说了,多一点时间准备,总会有办法的。”苏生被老头的无赖怼地止不住的摇头。
“呵呵,看那小子生气才有意思呢,也不枉我得了这病。”老头子欠揍的抖起了腿。
这时,一个背着背包,用防辐布把自己遮得只剩一双眼睛的人从门外一闪而过,老头子被激得当场跳了起来:“这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去,小兔崽子?”
苏樘头也不回地干巴巴回了一句:“去偷,去抢。”
“你个不肖子孙,我当初可真就不该生你!”老头白眼直翻,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个傻子,还不快点把那个疯子给拦回来……”老头就跟癫痫犯了似的,颤抖着手指指着门外,苏生竟也不着急,只是在原地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有办法获得抑制剂。”
不算大的声音,又成功地把苏樘这个倔牛一般的行动派给拉了回来,因为他知道,苏生不会骗他。
“什么办法?”
“据三哥说,最近有外来客造访我们星球,我们可以报名参加引导员,届时会有三支低等抑制剂的奖励。”
三哥其人,是他们这有名的一个街头混子,仗着街长儿子的身份,平日里正事不干,消息却很是灵通,向来欺软怕硬。
“外来客!三哥说假的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我们这穷乡僻壤,有哪个脑残的外来客想不开要到我们星球,还三支抑制剂,虽说现在是晚上,但你这梦做得也太过头了吧!”
苏樘还没表示,老头就先嚷嚷了起来,聒噪地活像一只长了两张嘴的麻雀。
“好,我去准备。”苏樘当即背着包回了房间,联想到白天停靠在麦田上的那尊庞然大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诶~真有三支抑制剂?”老头挤眉弄眼地靠近苏生,故作的娇柔能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这次的外来客十分尊贵,三支只不是最保守的估计。”
“那我们发了呀,一支低等抑制剂约等于1000星币,三支就是3000星币,到时候我们就能住到地上去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娶两个大胖媳妇呢……”老头子兴奋地盘算着未来的光明计划,最后一丝缠绕在他眉间的病色都一扫而光。
“先生别瞎想了,您的病没好之前我们是哪都不会去的,你也早点睡吧,这也能让我们省点心思。”苏生笑眯眯地对老头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回房间去了。
“你们两个白眼狼!我可是一心为你们着想,能不能给点尊重!”老头子骂骂咧咧地把厕所的灯关了,一摇一晃地把旁边的空气给骂了个遍。
夜,静悄悄地蔓延,老头的呼吸和身旁之人的呼吸都逐渐平稳,直直躺在床上的苏樘忽然睁开了眼,起身下床。
我一个月工资四百星币,一瓶抑制剂一千星币,老头每个月都得注射一支……早知道就不跟那头猪一般见识了!苏樘为自己被扣的工钱感到心疼。
他动作轻巧的走出狭小的卧房,拿起放在门边的装备,开合之间,屋内就少了一个生物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