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银面
“你也看到了，这个萧璟，仗着陛下宠他，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王皇后虽不喜萧璟，可王若的身份怎么论也配不上当朝皇子，这事若是成了，便是皇室这头自降身份了。王皇后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摘干净。
萧璟刚才说的话也没错，她自己都瞧不上王若，要不然怎么会先不紧着自己儿子，反而往永乐宫那头塞？
里子里是瞧不上，可面子上是要做足的，王皇后安慰她道：“刚才老七说的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也趁此机会点拨一二，好让她们一家死了这条心，若不是因为亲外甥女嫁进了他们家，不想让她以后在府里难做，否则自己根本不需理会这等身份低微之人，“也别再肖想着攀上哪根高枝从而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本宫的亲外甥女都不曾有过的事，回去跟你娘说说，早点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王若虽委屈，但也不敢言语什么，只用细若蚊吟般的声音答了声，“是。”
萧璟走进内殿，便自顾自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崇和帝睨了他一眼，说教道：“你方才在外殿，怎么能那样说人家。”
“实话。”萧璟面不改色。
“……虽然是实话，你总得给人家留点面子啊。”崇和帝手里本来拿着看今日右相刚呈上来的折子，现下往桌上一扔，沉声道：“且等着吧，过两日，右相定要在朕面前嚼你的舌根。”
萧璟无所谓说道：“他嚼他的，父皇权当没听见便是。”
“那好，你说说，上次交代你的事，有什么新的进展。”崇和帝重新坐下来，等着萧璟呈报详情。
萧璟像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儿，倘若刚才自己不出言阻拦，恐怕皇后就要为自己的宝贝儿子请旨赐婚了吧，当真是心急。
刚才为了打断皇后说话，这才借口说有新的进展，萧璟起身道：“折子忘带了，儿臣这就回去拿。”
崇和帝这时若还不明白是他的借口，那这皇帝真是白当了，见自己被耍了，气得抓起旁边的折子朝萧璟扔过去。
但怎么又砸的中呢？萧璟很是轻巧地躲过，然后又捡起折子乖乖合好，掸了掸上面沾到的灰，将其放回了原位。
“明明之前是个很乖巧懂礼的，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在朕面前如此顽劣，都是被你那个师父给带坏的。”崇和帝嘴上说着不满，可面上却没有任何愠色，眼角还是带笑的，足以看出他到底有多疼爱这个儿子。
“师父教的很好，是父皇太迂腐了些。”
“你！没事儿就给朕滚，别在这儿碍眼，要不然你就来替朕批折子。”崇和帝气不打一处来。
“得令。”萧璟已经走到了门口，却还回过头来说道：“代批折子儿臣可不敢，若是被看出来了，恐怕就不是嚼嚼舌根这么简单的事了，父皇这是只顾自己偷闲，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啊。”
近三月中旬，下过几场雨后连着几天日头都很大，气温逐渐升高，路边的残雪已经融化的只剩零星几块白点。又是早晨，官道两旁的野艾蒿上还挂着些许白霜。
官道上行驶着一架五匹马拉的车辇，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兰青纱帐，四面开窗。
车辖用兽头装饰，不仅衡轭处挂着鸾铃，就连马鞍两侧，车辇四角也各坠一只。
车内的矮案上摆放着各式的果盘，天颐太子半靠在软卧上，手上拎着一串晶莹剔透的青提，颗颗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往上看去，男子的左脸被薄银面具覆盖，看不清样貌，旁边长相稚嫩的小监侍正在给他捏着肩。
吃饱喝足，天颐太子闭着眼假寐，问道：“金吉，咱们还有多久才到。”
小监侍手上动作不停，思忖片刻答道：“太子殿下，估摸着还有个八九日就到北辰国都——盛京了。”
太子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着急，慢慢走。”
“那可不行，咱们是来送赔礼的，怎么能这样散漫，态度上得要诚恳端正才是。”别看这小监侍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却是个知晓事理的。
如今太子殿下刚回宫不久，规矩礼仪上正是需要人指点，而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随行的金吉身上。
金吉凑到太子身侧，卖乖道：“殿下，您再跟我说说您回宫之前的趣事儿呗。”
天颐太子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随后闭上眼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软卧上，说道：“那你再按一炷香的时间，我从前的那些破……哦不，趣事儿啊十天十夜都说不完的。”
金吉听到这句话，手上力道不减，捏的更起劲了，“好嘞殿下，奴才还能再按半个时辰手都不酸的。”
太子竖了个拇指，“还是你厉害。”
金吉看到殿下的认可，眉眼染上笑意，紧接着问道：“殿下，上次你说的那个给你分吃食的乞丐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太子本想吓唬一下他，继续说着：“就死在大街上。”更是形容起了乞丐死时的惨状，骨瘦如柴，七窍流脓，也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
谁承想金吉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语气落寞地说了一声：“噢……”
太子好奇问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
“生死乃是常事，幼时在宫里的时候，有人犯了错误了事都会直接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一开始年纪还小的时候怕，后来就不怕了。”金吉双手合十抵在额前，“那个乞丐是个心善之人，只盼着佛祖保佑，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受苦了。”
见金吉情绪有些低落，太子便没再继续当前的话题，转而问道：“诶你说，父皇和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们是怎么看待我的？”
金吉微微一笑，“殿下回宫已有月余，陛下和娘娘日日来寝殿探望，殿下心中还不明了吗？”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太子翻了个身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他道。
金吉之前只是一个在宫里刷恭桶的小太监，还是这次太子回宫才被重新提拔了上来。
这么多年在宫里也不是白混的，什么消息都能知道一点，他缓缓道来：“陛下虽然专横了些，可不失为一位好君主，他治理的这些年，天颐上下从未出过什么大乱。自殿下走失后，陛下没有一日是不在寻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