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诗
沈奕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萧璟依稀记得当年父皇尚与镇国公交好时，江卿时常偷溜出府找自己玩，不过是假扮江宁的样子。其实也算不上假扮，他们两人本就同胞双生，长得极其相似。她也不让萧璟与旁人透露，说要是被父亲知道，又要挨骂。沈奕认不出来，自然不奇怪。
“我去跟她打个招呼。”沈奕咬牙，总不能就这么被耍了。
看着他一副正欲上前的模样，萧璟沉声提醒道：“我劝你最好别去。”沈奕不明所以，萧璟又续道：“她现在可是连我都不记得了。你就算去了，人家不知道你是谁，你当如何？”
沈奕吃惊：“怎么会！”
“说是小时候生病烧昏了脑子，很多事记不清了。”萧璟摊手，而后又补了一句，“她自己说的。”
不过我可不信。
萧璟哂笑，并没有说出这句话。
沈奕一脸坏笑：“你们俩早见过了？我就知道，有故事，不简单，快说给我听听。”
“不过就是上元节时偶然遇到，她捡到了十一的玉佩。”萧璟淡道，没有理会他前面一连串的诨话。
萧璟已经能想到，若是自己说出‘当时她拿着棍子，把偷永宁玉佩的小偷打倒在地’这种话，沈奕能震惊成什么样子。于是故意改了些‘小细节’，反正大体意思是没错的。
“对了，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萧璟忽而想起来沈奕刚才找自己好像要说什么，于是便立马把话头转向。
沈奕才想起来找萧璟的目的，也不纠结刚才的事了，笑道：“父亲让我留京，在文昭院念书。”
“好事。”萧璟抿了口茶，面上不动声色道。正好可以帮忙盯着她，她有古怪。且不说这么些年她从不露面，却是连半点风声也没听到。
站在高台的王公公轻咳了两声，四下立马噤声。
王公公细着嗓子喊道：“今年对诗陛下出的上句为：万物复苏生机动。”
这便是每逢咬春宴的必备环节，崇和帝给文昭院内学生设下的‘小难题’。若是谁能对得上，答的好，说的妙，便以下句和陛下的所出的上句一同被临到文昭院门口做桃符，一年之久，并得陛下所赐文房四宝一套。
话音刚落，底下便有人唉声叹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哇’，引得众人发笑。
“陛下，子弟日后便也是文昭院的学生了，可能作答？”沈奕揖身道。
他惯来是个爱凑热闹的主。
崇和帝笑道：“自然可以，且说你的下句。”
“便是‘一枝独秀春意浓’。”沈奕微微昂首道。
有些人自己对不上，也只能在底下小声叫好。
万俟玉儿却也不肯服输，心想：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若是侥幸得了陛下赏赐，三殿下自然也会多看自己几眼。于是便起身福礼，道：“陛下，臣女也有一句，‘春意盎然满庭芳’。”
此句一出，叫好声竟是比刚才大了些。
‘是啊，确实比先一句对的好。’
‘嗯，是不错。’
如若说沈奕一句是对的不错，却是万俟玉儿这句更胜一筹，立春之际自是该春意盎然，百花齐放。倘若只是一枝独秀，听起来未免凄凉了些。
崇和帝也是点了点头，甚是满意的样子。
“陛下。”万俟燿起身打断了众人谈论的声音。
崇和帝撑着下巴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笑问：“怎么，你小子也要对？”
万俟燿却是勾了勾唇，轻笑道:“陛下，以子弟的学识，自是对不上的。然子弟以为，江二小姐文采斐然，夫子授课之时屡出金句，不若让她试上一试？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江卿心中冷笑，原来那句‘祝你好运’，是用到这儿来了。既然如此，也不能让他给自己难堪。于是不慌不忙起身应对道：“陛下，臣女愚笨，恐污了陛下的耳。万俟公子所说也不过是无聊时随意翻看些杂书所得，担不得‘金句’二字。万俟公子未免把臣女捧得太高了些。”
“无妨，你且说便是。你对的不如他们，自是无碍。若是他们对不过你，那就该罚。”崇和帝微微笑着，倒也想看看她能对出什么句子来。
江卿莞尔道：“好，那臣女此句便赠与陛下。是为‘千山溢彩国运昌’。”
满座哗然。
‘江二小姐这格局才叫大呢，前面两句与这句相比，怕是三成都不及。’
‘是啊。’
万俟燿此时眼中晦暗不明，分不清是惊讶还是愤怒。
崇和帝笑的舒展：“好好好，你就是江卿？朕许久未见，竟有些认不出了。听文昭院的夫子夸过你，虽患病多年，没去文昭院修习过，可学业也不曾荒废。赏，当赏！”崇和帝不是暴戾的君王，从他重文臣轻武臣这一点上，也能窥见几分，与江卿说话时，字里行间透露着些许慈爱。
“陛下过誉，臣女在府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翻看些闲书，便无事可做，也无事能做。若臣女此句能使陛下开怀，是臣女的福分。”江卿恭敬道。
呵，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真有意思。萧璟腹诽。
“当赏！”崇和帝大笑，抬了抬手示意王公公“王宏，命人将文房四宝呈上来，朕就要赏给她。”
满座朝臣讶于陛下今日就因这一句话如此开怀。想想也是，陛下所出上句，皆是写春，往年所对的下句，也皆是围绕春意而作。谁又能想到在国运方面做文章呢？只能说镇国公府二小姐心思灵巧，并不困于既定的环境之中。
“是，陛下。”王公公听命退出了殿内。不一会儿，身后跟着两位内侍，将陛下御赐文房四宝呈到江卿面前。
江卿则是朝崇和帝福身，道：“谢陛下恩典。”
众人皆投来赞许的目光。
万俟燿眼神阴婺地盯着她。呵，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且等着下次。
崇和帝笑着点点头，而后又对着众人道：“今年春闱之时，朕会命太傅给文昭院设下考题。夺三甲者，朕会亲自封赏，可入大本堂伴读。”
大本堂乃是北辰皇子公主读书习字的地方，谁能有此殊荣？
此话一出，文昭院的那群人也是各怀心思。大多是觉得自己一定垫底，压根没机会了。也有人趾高气昂，势在必得一般。
万俟玉儿便是后者，自己恋慕三殿下萧慎已久，可惜压根没有机会能与其说上话，这样下去殿下哪儿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今不正是个好机会？
虽说陛下现在还未立储，纵是他再爱惜长乐宫那位沈熙妃，可三殿下终究是中宫所出，立子以嫡不以长。
若是攀上了三殿下这根高枝，往后除了宫里那几位，还用得着看谁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