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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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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断水流

    喻折霜好像被这句话惊醒, 他从迦楼扶桑的目光里抽出然后回眸,曲江隆隆的水声响彻在天地之间,渲染出剑拔弩张的意味。

    但是迦楼扶桑和喻折霜之间并没有刀光剑影。

    迦楼扶桑的鸾刀轻轻滑入鞘里,隐没在他衣襬之下, 黄金铃铛和照雪剑上的水莲花轻轻碰了碰, 发出一点清脆的铃音。

    曲江之上, 遮天蔽日。万把飞剑漂浮在流水上空,上面是神情凝重, 严阵以待的蓬莱弟子。

    蓬莱宗原来十二宫的宫主死了,但并不妨碍他们又换上了新一批人。最前面的那些人神情冷硬,剑指迦楼扶桑。

    “迦楼扶桑, 你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今日蓬莱就要为民除害, 拿下你的项上人头!”

    “嗯?”扶桑奇怪地问:“就凭你们吗?”

    “竖子尔敢!”为首的是蓬莱如今的大长老清源上人,他几乎怒髮冲冠, 道:

    “用那些阴暗手段杀我蓬莱长老, 无耻至极!”

    “不是的。”迦楼扶桑皱了皱眉认真的和他们解释

    “我只用了刀。”

    眼看清源上人要被气晕, 身边的人连忙接过话题想要开口,却被迦楼扶桑打断。

    他轻描淡写地抬眼看向他们,说

    “如果你们是要为他们报仇的话,那现在就可以上了。”

    他这副样子落在谁眼里都是挑衅,但喻折霜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扶桑好像就是这个性格,他只是单纯这么觉得而已。

    可是喻折霜自己都不能杀死迦楼扶桑,那么蓬莱的人上几百个也没有用。

    但是长老们还是被挑衅到了, 就在扶桑这句话话音落下的时候,所有蓬莱弟子都伸手掐出御剑诀, 无数把本命灵剑在他们身前显现,剑尖疯狂抖动起来,和疯狂奔流的曲江一起构成了响彻天地的狂鸣。

    喻折霜下意识地握住了迦楼扶桑的手腕,把他带到了自己的身后。他一向不愿意费口舌之争,无法说服的人,打败就好。而今日却不同,身前的人是他师门的长老和师弟,他没有理由阻拦他们,但他就是想先听迦楼扶桑的解释。

    喻折霜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想至少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杀死迦楼扶桑的理由。

    这个理由要听他亲口说,別人说他恶贯满盈,喻折霜总觉得那和自己见到的不一样。

    而迦楼扶桑奇怪地微微侧头打量喻折霜,他想,这个人这样做,是想保护我吗?

    可是我刚刚还想杀他。

    迦楼扶桑觉得很新奇,在迦蓝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做过,没有人有资格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因为迦楼扶桑就是最强,所以不需要。

    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和任务无关的人偏偏要把那些该死的人护在身后,迦楼扶桑提醒他们可以离开,而他们却一动不动。

    迦楼扶桑知道这种感情,这叫爱。

    这是大祭司告诉他的。迦蓝的刺客不需要感情,他们只需要把自己活成一把锋利的刀,面无表情地收割掉所有人的生命。

    但是大祭司说迦楼扶桑要懂,因为他这把刀如果没有弱点,就太可怕了。

    大祭司说,扶桑,迦蓝族人很少有帕莎兰也就是妻子。但是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无法放手的人,那么我们会对她忠诚,会让她开心,会保护她,会让她健康平安,这就是爱。

    扶桑杀死自己那只小猫之后花了三年成为了最强的刺客,他不会疼,不会哭,也不懂得心软和悲伤,更不用再提爱。

    所以大祭司告诉他,扶桑,离开迦蓝,离开楼兰,离开这片大漠。

    你要去看人间,在你已经能够把刀握稳的时候,你要学会把刀

    放下。

    迦楼扶桑没听懂,但是后来他走过了很多地方,跨过澜沧江,穿过乌鞘岭和胭脂山,见到了很多人。

    久到迦蓝都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久到他遇见了变成铃的058。

    迦楼扶桑拥有了自己的感情,也拥有了自己的天地,而今天,他第一次被什么人护在身后。

    迦楼扶桑默默地想,喻折霜不会喜欢我吧?

    很快他又纠结起来,可是我还不喜欢喻折霜,虽然他很好看,但是他是我的任务物件,任务物件是不能变成帕莎兰的,我答应过铃要杀死他。

    要不再和铃商量一下,他是个好人,铃那么好说话,应该没关系吧?

    喻折霜的的手比扶桑的温度其实高一点,扶桑整个人像冰封在雪里多年一样,心跳和唿吸声接近没有,体温也完全不似常人。所以喻折霜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触觉格外明显。

    扶桑微微眨了眨眼,心里想,这种感觉好奇怪。

    除了铃,没有什么有温度的东西可以碰到他。

    而喻折霜的这个动作落在了蓬莱所有人的眼里,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皎如明月的折霜仙尊居然会保护一个卑鄙的西域妖魔。

    清源真人不可置信地喝道

    “折霜,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做,掌门会有多失望?”

    喻折霜语调平静,不急不缓:“师傅从小教导我练剑做人都不要太过着急,清源长老,有些话我要问一问迦楼扶桑,到时候我自然会决定要不要杀他。”

    喻折霜回头,他看着迦楼扶桑那双淡然的,真诚的,干净如同曜石的眼睛,问:“扶桑,你为什么要杀蓬莱的宫主?”

    扶桑慢慢地说:“他们取妖丹和血肉祭天获得灵气,来追求境界突破,窥见大道。”

    “……”喻折霜咬了咬牙,再问了一遍

    “此话当真?那些妖……”

    “有一些大概是触犯了中州的律法本就该死的吧,但更多的都只是在中州生活的,普通的妖而已。”

    迦楼扶桑轻声说:“我没有骗你,折霜,我不会撒谎。”

    他想了想,让喻折霜去看他衣襬上的血,这当然不是他的血,没有人能伤到他,那是死前想恳求他报復,最后终于无力碰到他衣襬的小花妖的血。

    “她的糕点铃喜欢吃,但是她死了,就在今天,所以杀她的人也被我杀了。”

    “折霜!”清源上人手指颤抖:“我门下有两名弟子出任务至今未归……原来是被这妖人所害,你不要再听他胡言乱语,乱你道心。”

    “是啊折霜。”他旁边的长老也发话了,“你久未涉人世,被这妖人所惑,不分黑白,我们不怪你。你且让开,待我们杀了他,再来和你分辩!”

    话音落下,那原本停止了数万把灵剑在为首长老的带领下交织盘旋,化成覆盖整片天空的剑雨,然后唿啸着向迦楼扶桑落下!

    那样的场景人在其中多么渺小,就连曲江都黯然失色,而就在迦楼扶桑平静地抬手准备拔刀的时候,喻折霜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神情从听到扶桑的回答之后就变得坚硬而冰冷,好像还带着失望和难过。喻折霜觉得这种事说出去有点难以理喻,自己生长多年的师门和一个才见过两面的外人,自己选择相信迦楼扶桑。

    可是他也知道迦楼扶桑没理由说谎,如果他想毁了蓬莱,不需要理由。他如果想杀喻折霜,那刚刚就不会停手。

    喻折霜没有动照雪剑,蓬莱第一的剑仙是喻折霜,那么蓬莱的剑,无论是谁的本命灵剑,都会听他喻折霜的御剑诀。

    他说——止

    于是千万剑鸣在一瞬间齐齐停发,只剩曲江奔流的水声。无数把高傲又冰冷的剑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俯首称臣,这一瞬

    间蓬莱的弟子们终于回忆起了百年前喻折霜是怎么拿一把木剑打败他师傅的。

    他根本没有出剑。

    因为他敌人的剑,已经为他折腰。

    其实不仅仅剑,任何刀兵都有灵,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你的武器面对这样的敌人都不愿意出鞘。

    除了迦楼扶桑,迦楼扶桑的刀是喻折霜见过最奇怪的刀,因为那甚至不是武器,只是用来装饰的祭品,还挂着沉重的黄金铃。

    但是就是那样的东西在迦楼扶桑的手里就成了举世无双的杀器,好像真正作为兵器的其实是它的主人,而迦楼扶桑这样的武器,生来就是为了把其他东西折断的。

    随着喻折霜照雪剑尖轻点,那样磅礴而无处发洩的剑气挥向曲江,于是宽阔的江面径直被噼成了两半,剑痕深入地底,曲江改道,横亘在他与蓬莱宗人的面前。

    咆哮着的水流终于平息下来,所以天地间一切都静的可怕,剑消失了,水消失了,只有站在雪地里一黑一白的身影格外显眼,甚至喻折霜还握着迦楼扶桑的手腕。

    清源上人半天才恢復了理智,他颤抖着将手指向喻折霜,咬牙切齿地说

    “折霜,你这是何意?”

    “我……”喻折霜闭了闭眼,他轻轻说“我想离开蓬莱宗去外面看看,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做过……”

    “煳涂啊!你这样,掌门何辜?你就为了他的一句话,你敢向你的师长拔剑?折霜,红尘俗世只会断了你的剑道,只会让你永失道心。你师傅让你在琅山安心练剑的意义,你忘了吗?”

    “倘若你执迷不悟,我们只能……”

    “只能如何?”

    迦楼扶桑反问。他反手轻轻釦住了喻折霜的手心,这个时候喻折霜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没有松开过他的手腕。

    扶桑的手那么冰,可是他的动作又那么温柔,喻折霜只要一下就能甩开他的手。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因为那样的温度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他感受着扶桑的温度,并没有放开他的手。

    迦楼扶桑平静地开口

    “倘若他喻折霜今日偏要以此心断水,逆涉红尘,你们又能如何?”

    “我说过要带他去看人间红尘,我从不食言。”

    第042章 不相离

    迦楼扶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喻折霜带走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没人阻拦,应该说,没人敢拦。

    铃因为怕受伤,还在远处等着他们, 直到看见风雪中扶桑的身影, 才欢快地跃上了他的肩膀——然后就对上了喻折霜的眼睛。

    铃原本想开口说话的, 话到嘴边硬生生成了一句变了调的喵呜,他看了看神色坦然牵着喻折霜手的扶桑, 又看了看垂眸耳尖还有点红的仙尊,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不是,宿主不是去当反派和喻折霜决一死战的吗?怎么主角好像没事任务没完成, 还把那天遇到的小白脸拐出来了?

    等等,以扶桑这个脑子, 谁拐的谁啊?

    于是喻折霜就发现扶桑肩上的那只黑猫好像在用一种奇怪的带着控诉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扶桑看一人一猫正在严肃且认真地对视,觉得有点奇怪。他歪头看看铃又看看喻折霜, 心想他们两个是在幹嘛?

    于是他把铃放到喻折霜怀里, 说:“这是我的猫, 叫铃。铃,这是喻折霜。”

    迦楼扶桑让他们进行了友好的自我介绍,然后警告地对他们两说:“你们不要打架,铃,特別是你。”

    ……喻折霜心情复杂,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认为要和猫打架的一天。

    铃怒火中烧,它心想太过分了!这居然就是喻折霜?!狡

    猾的任务物件居然敢把我的宿主玩弄于鼓掌之间……

    喻折霜顺了顺铃的毛,手法轻柔且舒服, 铃不自觉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太狡猾……狡……猾

    于是铃尾巴也盘起来,喻折霜怀里比扶桑怀里暖和多了, 躺着真舒服,嘿嘿。

    就这样,二人一猫的旅途正式拉开了序幕。

    /

    这一路他们走的很慢,因为他们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只需要用眼睛亲自去看这人世间。

    他们身上都没有什么盘缠,也不准备拿什么名贵的法器去换,迦楼扶桑和喻折霜——哦不,现在应该叫际无厌——他们偶尔在茶馆酒肆忙时打打下手,来往小姑娘们总是乐得多照顾他们的生意。偶尔也会笨拙地帮田间劳作的农民的忙,虽然用处不大,但也能换一点粗茶淡饭。

    他们从曲江走到南塘,路过的人都说他们感情真好。扶桑揹着竹篓带着猫走在前面,很认真地点头说是。

    际无厌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为什么总是会不好意思,扶桑就会凑近奇怪地问,阿厌,你为什么又脸红?

    际无厌也不知道。

    有时候迦楼扶桑会繫着攀脖,露出苍白好看却有力的小臂,垂眸认真在灶臺间给铃做糕点,际无厌就在旁边静悄悄地看。扶桑一边揉面团一边慢慢地说:“这是別人教我的,我学了很久,比练刀难多了。”

    铃在旁边咬着尾巴焦急地等候,迦楼扶桑抬眼想跟它说,你不要急。结果看见际无厌正笨笨地照着他的嘱咐在看炉子熬粥。

    迦楼扶桑觉得还是自己聪明一点,因为际无厌都不知道粥的水都要被熬幹了,所以做点心熬粥的难度比练剑和练刀都大,际无厌这个剑仙太笨,不如自己。

    他的糕点蒸好了,铃敏捷地扑上来想吃第一块,扶桑拒绝了它,拿起那个不太好看的绿豆糕递到际无厌唇边,际无厌看着他,愣了一下犹豫片刻,最后像什么小动物一样就着扶桑的手吃完了。

    唔……扶桑心想,他为什么不拿在手里吃,他变得越来越像铃了,铃喜欢和我撒娇,那阿厌也在和我撒娇吗?

    比他更紧张的是际无厌,他刚刚唇齿差点就碰到了扶桑的手,可是扶桑总是用那种干净单纯的目光看着际无厌,他不松开手也不说话,际无厌只能用那样的方式尝他的点心。

    扶桑很漂亮,也美得很有攻击性,但他又太懵懂,际无厌垂眸,莫名不敢看他。

    际无厌已经辟谷了,可是他还是来者不拒扶桑投餵给他的每一样食物。在扶桑心里际无厌和铃是一样的,但际无厌比铃乖多了。

    扶桑又想起来在曲江的那天,他觉得际无厌喜欢自己。

    他决定要和际无厌严肃谈一下这个话题,但是他去端粥的时候心不在焉,手指直接覆上了磙烫的小炉。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际无厌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扶桑看见际无厌轻轻嘆了口气没有说话,手中灵力浮现为扶桑消去伤口。

    这样的痛原本对扶桑来说就相当于不存在。此时他更是连一点痛觉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只能意识到际无厌手心的温度。

    迦楼扶桑想,算了,下次再告诉他你不可以喜欢我。

    /

    更多的日子他们会帮忙处理掉一些诡异的事件,妖魔作乱人心不足,精怪捣蛋装神弄鬼,总之什么都有。但是唯独有一次,他们谁都无法忘记。

    南塘数月间,出嫁的新娘都消失不见。

    于是迦楼扶桑和际无厌特地去看一位新娘子出嫁,骑着马的郎君笑的眉眼弯弯,眼里厚重的感情几乎要溢位来,扶桑知道那是爱,可是还没等他告诉际无厌,周围场景就颠倒变换。

    鱼龙双佩的花样绣在了红色的绢布上,红烛盛世,焰火漫天

    。迦楼扶桑莫名就坐在了喜房的内室,司礼和喜娘一拥而上为他披上喜袍,金缐细密又工整,图样繁丽而多变,绸缎柔软而舒适。将他衬得更加芝兰玉树,眉眼映丽。

    迦楼扶桑的手碰到了他的鸾刀,对他来说斩断这个幻境毫不费力,但是这里还有捲进来的普通人,万一他们出事了要怎么办呢?

    于是扶桑就问喜娘:“你们在做什么?”

    喜娘掐着嗓子笑起来,咯咯的说:“扶桑公子,今天你要成亲呀?这成亲可是一大好事,从此你无论是出去沾花惹草还是磋磨妻子,她都不会离开你啦!”

    迦楼扶桑皱起眉头,他生气地反驳,说:“不可以,所有人都要对帕莎兰忠诚,要保护她一辈子。”

    喜娘捧着蜡烛,长指甲狠狠的插进红烛里,带出血一样的颜色,她围着扶桑转圈,语速越来越快

    “是吗?您要是骗人,就会和妻子一起躺进棺材里永远不分离,嘻嘻嘻嘻……”

    她笑得神经兮兮,但是眉头却高高拧起,可能是发现眼前的少年说的确实是真心话,最后她勐地抓起旁边的红布盖在了扶桑的头上,把他推出了房间。

    “別在这坐着啦,新娘子等着您呢!”

    扶桑莫名其妙的盖上了喜帕,司礼带着他向前走,他只能看见血红的地板和凭空出现的脚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到了正厅,稳稳的牵住了他即将过门的“妻子”的手。

    那个人也穿着喜袍,不像新娘子,更像新郎官。这不是今天出嫁的那个姑娘,是……

    他小声而又确定的说

    “阿厌。”

    牵着他手的那个人轻柔地把扶桑冰冷的手指裹在手心,好像一个肯定的回答。

    于是迦楼扶桑提起衣襬,听见一句

    “一拜天地——”

    他们没有跪下,先不说哪里来的精怪能不能受得了际无厌和迦楼扶桑这一跪,就在他们准备掀开盖头匯合直接打破幻境的时候,主位上突然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他二人皆是男子,怎能成亲?”

    旁边的司礼卡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地像在背书一样说话

    “有情人——成亲——有情人——成亲”

    主位上的那个声音哈哈大笑

    “有情人?两个负心汉罢了!倒也有趣,嘻嘻,你们背叛彼此的戏一定好玩,继续拜堂!”

    “我才不会。”

    迦楼扶桑出声,他掀开喜帕,发现主位上坐着的不过是一具红颜枯骨,他极其认真地反驳。

    “阿厌要是我的帕莎兰,我永远不会背叛他。”

    那具骷髅头看见堂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只想直接杀了他们,可是他还没动手际无厌就并指作剑将他一分为二,并且斩去了身后被锁住的那对小新夫妻的禁制。

    迦楼扶桑想转头和际无厌说话,却发现他迅速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偏头,幻境在他的一剑之下逐渐消失,他身上的喜服衬得他满面绯红,像盛开的桃花。

    迦楼扶桑长睫轻轻颤了一下,他们又回到了现实,那对小夫妻抱在一起哭着安慰对方又喜极而泣,喧嚣的锣鼓和礼乐声愈演愈烈,满天的红纸轻轻落下,落在迦楼扶桑乌色的髮间。

    他抓住了际无厌的手,然后问

    “阿厌,你会娶別人做你的新娘吗?然后你会对她好,一辈子也不分开?”

    际无厌回头,他看着迦楼扶桑的眼睛,说

    “不会,我不会和別人成亲,我的道就是——”

    他想说我的道就是要一个人走,师傅说学剑者大多如此,孤独的生命,极致的剑道,所以才会一直留在蓬莱,从来没到过凡间。

    迦楼扶桑又轻轻开口

    “我也不想你和別人在一起。那我呢?就像刚刚我说的那样,我永不背叛你。”

    际无厌的话消失在嘴边。

    “我们拜过堂了。”迦楼扶桑补充道,“所以你要告诉我,不然我会误会的。”

    际无厌心想那算哪门子拜堂啊,就穿了身衣服,跪都没跪下去过。

    可是他最后只是,只是笑着说。

    “你没有误会,我不对別人好,只对你好。”

    第043章 花灯会

    际无厌的回忆被打断了, 因为迦楼扶桑去而復返。扶桑离开的时候听见际无厌的唿吸变得急促而又微弱,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先下意识地慌了一下,涌出来一种奇怪的担忧。

    迦楼扶桑垂眸朝际无厌伸出手,问:“你要不要……”

    “要。”际无厌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扶桑愣了愣, 他本来是想把际无厌扶起来, 然后问他要不要离开这次试炼, 结果际无厌好像误会了。

    扶桑看了看弱不禁风还穿的少的际无厌,终究没有放开自己的手。

    际无厌和他离开城主府的时候, 肩上的外袍微微滑落了一点,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透出他肩头圆润的弧度。晚风吹过来, 际无厌下意识地往迦楼扶桑身后躲了躲,小声地咳了两下。

    “……”扶桑发现际无厌真的很柔弱。

    他本来想直接带际无厌在城中极速穿行的, 但是现在看好像不太行。

    只能慢慢走回去了。

    走着走着,扶桑发现际无厌带着他拐进了另一条小路。

    “这里回不去我们落脚的院子。”扶桑敏锐地指出际无厌的错误, 告诉他要往另一边走。

    结果没走成, 际无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拉住了扶桑的手, 然后轻声说

    “嗯……其实那边的河边上有灯会,会有你喜欢的猫灯,要不要去看?”

    迦楼扶桑看着际无厌,他心想我没有见过花灯会,也不知道猫灯长什么样,所以更谈不上喜欢。

    于是他没有说话。

    际无厌慢慢地收回了目光,就在扶桑要带着他走回那条正确的路的时候,他突然很快的开口。

    “我想去看。”

    际无厌的口吻里不自觉的带着恳求, 他因为紧张抓着扶桑的手缓缓收紧,手心的温度磙烫起来。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毕竟扶桑现在不记得他,这个理由算什么呢?际无厌慌乱地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说……”

    他话还没说完,肩膀上突然多了几分重量,带着淡淡冷香的气味包裹了他,迦楼扶桑低眸伸手环住际无厌然后把衣服披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说

    “带路吧。”

    际无厌轻轻低头偷偷把脸放进扶桑外衣的领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扶桑松开了手走在他身前,没有了外袍的遮挡,他瘦削有力又漂亮的身材全数落在了际无厌的眼里,际无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东西,默默把头又低下去了一点。

    扶桑走出小路回头想问际无厌接下来往哪里走,结果他看见际无厌泛红的耳尖和低垂着的,好像掀起了波澜的碧色双眸,莫名卡了半拍。

    “……接下来往哪走?”

    际无厌听见他的声音,快步走到他身侧和他并肩同行,过了片刻他又从容起来,成了那副扶桑熟悉的带着点狡猾的狐狸模样。

    扶桑想了想,在形容词前面加了加,变成了弱小可怜的狡猾狐狸。

    “到了。”

    无垠的夜幕之下纸灯一盏盏的亮起来,拉长了灯下并肩相立的两个人的影子。

    际无厌突然走开,他回头叮嘱扶桑:“在这里等我一

    下。”

    扶桑点了点头,铃从他怀里钻出来,好奇地爬到了他肩膀上。

    半晌,际无厌从长街的那头走来,他无疑是好看的,冠配白玉,唇红齿白,尤其是身上还披着迦楼扶桑的外衣,像被圈定却不自知的猎物。

    扶桑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的联想有点怪怪的。

    际无厌手里挑了一盏六脉莲花灯,朝扶桑走来时扬唇一笑。扶桑只是抱着手靠在墙边静静地等着他,侧头看向际无厌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映着星河。

    铃率先跳上莲花灯踩在上面巡视四方,扶桑走到际无厌身边,同他沿着街道继续走下去。路上郎君与娘子出入成双成对,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自在欢愉。

    迦楼扶桑看着他们,突然问际无厌

    “蓬莱的试炼幻境,为什么会有这么普通的灯会?”

    际无厌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呢?

    际无厌想了想,然后笑着说

    “不告诉你,保密。”

    于是扶桑没有再问,他被一盏和铃神似的猫灯吸引住了目光,看来际无厌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喜欢猫灯。

    可是老闆说要猜字谜才能得到这盏灯。扶桑看了半天,仍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他偷偷去看际无厌,却听见老闆笑着说

    “小郎君,你这样可讨不了心上人欢心。”

    扶桑奇怪地问

    “心上人……?”

    “我知道了。”

    际无厌轻轻笑起来,用扇子敲了敲下颔,轻松说出了答案,老闆把灯递给际无厌的同时不忘挪揄扶桑,而际无厌把灯放在扶桑手心里,对老闆笑着眨了眨眼,特別小声地说

    “还是我来讨心上人欢心吧。”

    际无厌一路从长街这头赢到那头,他们手上的灯都快拎不下了。而铃又跳到了那盏猫猫灯上,快活的打了个磙。扶桑苍白的侧脸终于被漫街的灯火染上了绯色,像最温润的暖玉。而际无厌呢,他现在像山里蹦出来的男狐狸精,桃花眼里波光潋滟。

    “所以……心上人是指我吗?”

    扶桑还在想那段对话,际无厌没想到他注意到了这个,目光游移了一会。

    扶桑又问“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他没弄懂这个形容,是放在心里的人吗?那这个人是为什么住在我心里呢?迦蓝没有这个比喻,但听起来,好像是很好的三个字。

    “就是……喜欢的人,想让他做自己的帕莎兰的人。”

    迦蓝梵语与汉话不同,哪怕扶桑两种语言都很精通,有时候也会在某些词上卡住。际无厌本来可以随口说什么哄他,但他还是认真的答了,只是没敢看身边的人。

    “那我要告诉他,他弄错了。”扶桑转头就走,“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心上人。你已经有过帕莎兰了。”

    际无厌拉住他,但他什么也没办说出来。他只能缓慢的松开了蜷住扶桑衣襬的手,在绽放的烟火声里,无端的有点难过。

    可是扶桑又转过身来看他,垂眸想了想,问

    “际无厌,你现在是在难过吗?”

    “我没有。”际无厌轻轻说。“我只是在——”

    “你在想你的帕莎兰吗?”扶桑把冰凉的手靠上际无厌的胸口,对上他的视缐“我听得见。每次提到她,你心就跳得好快。”

    在柳施施那里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在如云的灯火里他们隔得好近,迦楼扶桑低头看际无厌的模样专注又认真。身边来往的行人带着欢声笑语穿过他们身边,手里提着的花灯溅出璀璨的流金。

    扶桑骨节分明的手抵在际无厌的胸口,感受到他越来越快,如擂如鼓的心跳,和岸边纷扬的柳絮一样,轻轻停驻在另一个人的心尖。

    “如果是这样的话……”扶桑认真的说“你就不要喜欢她了,她让你很难过。”

    际无厌怔怔地感受扶桑清浅的唿吸落在他耳边,轻声的低语近乎温柔。

    他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于是他得寸进尺,贪心的想要更多。

    “你抱我一下吧。”际无厌说:“我们中州人都这样,难过的时候要拥抱”

    扶桑听了这话笑了一下“际无厌,你果然是笨蛋,才没有这个习俗呢,之前在柳施施那里她把自己说的那么伤心,你都没有抱她。”

    失败了。际无厌想,好吧,没能偷到一个拥抱。他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心绪,刚想带着笑意开口,却落入了一个冰冷清澈如雨后空山的的怀抱里。

    “你想让我抱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扶桑疑惑地看着自己怀里的人,际无厌刚刚想来看花灯知道撒娇,为什么现在难过又不直说呢?

    际无厌真奇怪,但是还好我比他聪明,知道他不开心。

    际无厌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感受着他笨拙又真挚的安慰。迦楼扶桑的怀抱像一场经年的大雨,好像要把际无厌淋溼。他终于没能忍住,趁着爆竹响起烟花绽开,孔明灯飞上夜空的时候,抵在他的肩上无声地辩解。

    我没有说错的,笨蛋迦楼扶桑。

    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

    “今天玩得……开心吗?”际无厌问。

    扶桑正把际无厌带来的那盏六脉莲花灯放进河里,轻轻唸了些什么,然后用指尖轻轻一送,那盏灯就遥遥流去了前端。带着千万人对故人的思念,浩浩荡荡的归于灵魂的彼岸。

    扶桑唸的是梵经,他知道放花灯是对离去人的怀念,他没有怀念的人,但是他祝福每一个故去的灵魂。

    “嗯。”扶桑侧过头看站在岸旁的际无厌,抬手摸了摸肩上的铃。铃吃了很多点心,扶桑见到了表演戏法的人喷出的火龙,也亲手放了烟花和莲灯。

    际无厌还把街中央那棵花灯树赢下来送给他了,虽然带不走,但是际无厌说,这颗灯树以后就是你的了,无论你什么时候来看,它都会在的。

    “我会记住的。”扶桑看着那颗漂亮的灯树,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就算……离开这里,也会记得这里有我的灯的。”

    “不记得也没关系。”际无厌笑着回答。

    “我会一直都在,所以忘了也没关系。”

    第044章 水中月

    际无厌和扶桑踏着一地月光往回走, 铃从扶桑肩上跳到际无厌怀里,把自己团起来睡。

    际无厌抱好铃的时候这个试炼的幻境就破了。蓬莱的广场之上倒着很多筋疲力盡的弟子,之前他们遇到过的凌辰拄着剑坐在迦楼扶桑的脚边,骂骂咧咧地开口

    “这试炼怎么现在才结束?我们当时明明都把最终的妖怪杀了, 谁能想到它还能復活?!打了三遍才停手……这没人性的试炼到底是谁设计的?”

    迦楼扶桑看见际无厌不知道为什么轻轻笑了一下。

    他觉得际无厌大概是在感慨自己幸好没遇到这个妖怪, 于是偏头颇为认真地告诉际无厌

    “没关系, 就算你遇见了我也会杀死他的。”

    “真厉害。”际无厌弯着眼睛,用那种很温柔的声音夸奖扶桑。

    “……?不是, 你们还没淘汰啊?”

    凌辰正吐槽呢,结果头顶上两个在最终战斗没看到影子的熟人还吹起牛来了,他那副礼貌的样子也不装了, 愤怒地说

    “兄弟,別吹牛好不好, 运气好躺过了你就偷着乐吧,你知道那东西多变态吗?”

    扶桑摇了摇头。

    “……”

    好吧, 看迦楼扶桑坦诚的样子凌辰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他大手一挥, 从地上站起来,给两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算了,到第二关你们想混也没得混了——这第二关,可是实打实的擂臺互比。”

    一听到这个扶桑就来精神了,他心想自己先把这里的人都打败,然后再借着挑战的名头和蓬莱的长老交手一遍,一定能分出哪个才是喻折霜。

    今天的试炼已经结束,弟子们可以在山脚的院落休息调整三天, 以更好的状态迎接最终的擂臺大比。

    凌辰实力在众人中也是佼佼者,身上大都是些皮外伤, 调整三天之后他的状态肯定能恢復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一次蓬莱内门首徒非我莫属,我一定要拿到折霜仙尊的剑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有点沉重……

    走着走着,他毫无徵兆地从喉间涌出大片鲜血,整个人腿一软,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好难受。

    他迷迷煳煳地想着,眼睛慢慢阖上了。

    迦楼扶桑原本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看到凌辰的情况,瞳孔本能地骤缩,甚至模煳了眼前的景象,让他紧张的当然不是萍水相逢的凌辰,可是那是谁呢?

    迦楼扶桑想不起来,他冰冷的指尖居然下意识地握住了际无厌的手。扶桑皱着眉低头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左手怔怔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个平常就跳动的很慢,很安静的心脏,此时居然还有点疼。

    “扶桑——”际无厌看见他这个不平常的样子紧张到声音都有点发颤,他握住扶桑的手,问:“你怎么了?”

    迦楼扶桑闭着眼睛把凌辰倒地的那个模煳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他手足无措地向际无厌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阿厌。”迦楼扶桑迷茫地开口

    “我好像,看见了什么很难过也很重要的事。”

    /

    喻折霜跟那个刺客迦楼扶桑走了。

    从曲江回来之后,清源上人就马不停蹄去瀚海秘境,向掌门暮云汇报这件事。

    暮云老了,宗门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不再过问,此时他膝上放着一把木剑,垂眸定神像在打坐参道。

    听完清源的话他也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老人才慢悠悠地开口

    “折霜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拦不住很正常。”

    “可是……”清源上人慾言又止,“那个迦楼扶桑,好像知道了九转丹阳阵的事。”

    九转丹阳阵,就是取妖的妖丹和血肉来获取修为和灵气的那个阵法。

    暮云嗤笑一声,“他知道了,所以呢?你们捨得收手吗?”

    清源低着头,不敢说话。

    暮云缓缓摸着那把木剑,“人不就是这样,我们有慾望,但是我们和妖魔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实现慾望的手段更高明。”

    他垂下眼皮深深地嘆了口气

    “如果还要我来教你们怎么做的话,那你们真是没用……假如我的每个徒弟都像折霜那么有天赋,我会省很多事。”

    清源身体莫名颤了一下,然后他又小声问

    “我们也想杀了迦楼扶桑,但是他的实力……还有折霜似乎也……”

    暮云笑了,他摇了摇头。

    “像折霜那样有天赋的徒弟省事又省心,不过再让我选一次,我一定不会选他。”

    这个时候清源才发现,暮云手里拿着的那把木剑,就是当年喻折霜第一次打败他的那把剑。

    他长袖一甩,笑着说

    “折霜会回来的,会带着迦楼扶桑的人头回来。”

    “既然已经是我的徒弟了,那自然要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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