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皇孙
正当整个京中因为废太子当年被诬陷一事, 以及废太子嫡子裴舟流落在外多年,而今终于得以恢复身份闹得沸沸扬扬时, 岑锦年正待在裴府中,焦急等待着裴舟的归来。
虽说他今日晨起进宫时,便已经同她说明过,事情进展顺利,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亦能解决好所有问题,可她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方才好不容易收到了消息, 他现下已经达成所愿,可没瞧见人, 心中终究难以踏实。
正当她焦虑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时,守在外头的舒慧突然跑了进来, 满脸激动地喊道:“小姐, 姑爷回来了。”话落,便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似乎有什么不对, 又赶忙改口, “应当是皇孙殿下了。”
岑锦年一听,来不及多想, 便立即往外跑了出去。
刚走到外头,便见裴舟自外头走了进来,脸色一喜, 便立即朝他冲了上去, 扑到他的怀中,“急死我了。”而后长长呼了口气。
光是等待的这段时间,她就不知有多心惊。
裴舟忙伸手环住她,轻声安慰:“无事了, 放心。”
岑锦年靠在他怀中,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才意识到如今院中之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便从他怀中退了开来,同他道:“我们进去再说。”
裴舟点了点头,随即牵着她往屋中走去。
舒慧见状,自是十分有眼力见地将屋中的丫鬟都一并遣了出去。
是以如今整个屋内只有岑锦年同裴舟二人。
岑锦年拉着裴舟走到一旁,随即迫切地打量起他来,“没有受伤什么的吧?”
裴舟摇了摇头,“并无。”见她满目担忧,眉头就没展过,不禁有些无奈起来,“不必这般紧张,只不过进了趟宫,他们总不至于对我用刑。”
岑锦年也知晓自己兴许有些紧张过度,可只要关乎裴舟,她总不能轻易让自己放下心来,更何况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更何况皇帝的心思高深莫测,又如何能猜得出来。
“嗯,知道了。”岑锦年乖巧点了点头,无事便好。
不过对于裴舟在面见皇帝时,是如何洗刷废太子冤屈的,岑锦年倒是有些好奇。
想了想,便问道:“今日去见了皇上,你是如何说的啊?”
裴舟牵着她往临窗的软塌走去,边走边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先喝杯茶水,再同你细说。”
今日之事,着实费了他不少心力。
“好。”
岑锦年随即替他倒了杯茶,只见他悠然地喝了好几口茶水,放下茶杯后,随即将她拽到了他怀中,让她坐在他膝上,这才慢慢开口:“皇帝那日给我的那块腰牌,便是让我寻个合适的时机进宫找他。”
岑锦年面色乖巧地看着他,静静听着他说话。
“你知晓的,皇帝对于我的身份已然了解,再结合他并没有对我作出任何动作,我便已经大致猜得到,不管他以前有没有相信父王是被人冤枉的,但如今他定然是明白我父王是无辜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罢了。
再者,皇帝也需要一个台阶给他下,依他的性子,即便知晓他当年决定有误,也不可能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错误承认出来,若是承认了,岂不是向天下百姓说明,他一个皇帝,不管当年有意无意,太子在狱中自尽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一个皇帝,同储君的死扯上关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岑锦年点了点头,脸上神色认真,“所以,这便是皇帝即便后来知晓了先太子是被人冤枉的,也没有为他澄清的原因?”
“如若没有猜错,应当是这般。”裴舟轻声道。
岑锦年此时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先太子身为储君,倘若皇帝当真爱惜这个儿子,再得知他被人污蔑后,不敢怎样,都应当想法设法为他澄清才是。
当年先太子被人污蔑,后来直接自缢于狱中,或多或少,都能表明先太子将自己的清誉看得有多重要。
岑锦年想了想,而后才道:“那此番进宫,阿舟是如何为父王洗刷冤屈的呢?”
裴舟抿了抿唇,脸色有些紧绷,似是思及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我找到了这件事
情当中,至关重要的证人——徐娘子。”
“徐娘子?”岑锦年有些疑惑,“她是何人?”
“嗯。”裴舟颔了颔首,“徐娘子乃父王的乳娘,父王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同她感情颇为深厚,而徐娘子的女儿王瑾同父王亦是青梅竹马,后来成了父王侧妃。”
“只是”裴舟朝岑锦年看了看,欲言又止,深色纠结,似是在担忧接下来所说之事,岑锦年会接受不了。
岑锦年见他这般,忙环上他的脖子,同他额头相抵,“阿舟,我既与你成婚,那便会一直与你并肩而行,你不必担忧什么。”
闻言,裴舟脸上这才多了一抹笑意,“嗯。”
而后又正了正脸色,似是回忆起当年之事,脸上颇多感慨,“母亲深爱父王,却也爱得偏执,将父王视作一切,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这也是为何父王身为太子,亦有多个侧妃,却只有我一个儿子的缘故。只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在父王心中的温柔形象,一直不敢表露自己浓烈的嫉妒之心罢了。”
裴舟突然冷笑一声,“就连我,倘若母亲不是为了获得父王更多的关注,说不定她也不愿将我生下,来同她分享父王。”
岑锦年听他这般说,心中莫名一痛,“阿舟,如今你有我了,以后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裴舟朝她看去,目光落在她满含爱怜的眼神上,心中蓦地一动,却也只是稍纵即逝,“嗯。”他低低应了声。
“那后来呢?”岑锦年继续问道。
“而徐娘子的女儿瑾侧妃,自小同父王青梅竹马,因而父王对她相比于其他侧妃也更为怜惜一些,所以母亲便将她视为眼中钉。后来瑾侧妃突然暴毙,父王也跟着伤神了一段时日。”
岑锦年听他的语气,好似有些意味深长,也不得不多想,看来太子妃同这瑾侧妃的死脱不了干系。
“后来我调查当年之事,这才发现,原来瑾侧妃当初有了身孕,因着这个缘故,父王对她的疼宠也更多。母亲自是不甘遭受冷落,后来便对她下了手,孩子没了之
后,瑾侧妃便一直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便暴毙了。”
岑锦年听着这些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一时间唏嘘不已,这般戏剧的情节,若放在书中,那么先太子妃定然是那个反派了。
“那之后的事呢?”
裴舟却是没有回应她,反而朝她定定地看了过去,眉头蹙了蹙,目光中布满忐忑,“阿年,母亲这般,你不怕我吗?”
岑锦年闻言,只觉无奈又心疼,“母亲造的孽,自当由母亲承担,同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他蠕了蠕嘴唇,似是想再说些什么,岑锦年却是不想再听他说那些歉意的话,用手指堵在他的唇上,制止道:“好了,你还没同我说之后的事呢?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又是如何?”
裴舟直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解释:“徐娘子不知怎的竟从梁王那儿得知了母亲对瑾侧妃所做之事,悲愤交加之下,竟同梁王合谋在了一块儿,借着自己太子乳娘的身份,再在梁王的协助下,竟将与云谷国所有私通之信放到了书房中,而那笔迹,亦是同父王的别无二致。”
“自然,单凭这些书信确实不足以给父王将罪名定死,那些书信亦有可能是旁人构陷,但梁王要的,只是皇帝对父王起疑。父王仁德,在百姓之中威望极高,有时甚至更甚皇帝,久而久之,皇帝自然不喜。
加之父王私通敌国,欲图谋反之事一传出,京中百姓纷纷反对起来,坚决不信父王叛国之人。成群上前的百姓集结在宫门之外,静坐示威,甚至有激进之人,一头撞死在宫门之外,更何况还有朝中过半大臣为太子求情,如此一来,皇帝自然感觉受到了威胁,本就微妙的情绪也开始愈演愈烈,为了向天下百姓表明谁才是天下之主,一怒之下,便将父王下了狱,随后便不闻不问起来,就让父王在狱中关着。”
从裴舟所说之话,便可知晓先太子该有多忧国忧民,对于百姓而言,他断然是个好太子,可身在东宫,单单只是个好太子还不能够。
“父王虽仁德,可却是个刚性之人
,所认之事,非黑即白,如此遭人平白污蔑,还是被污蔑成叛国之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再加之皇帝突然一改往前态度,开始对他猜疑起来,被关狱中数十日,却是不闻不问,压抑痛苦之下,却想到了一个最笨的法子,以死来自证清白。”
裴舟突然冷嘲一声,“可父王又如何能知,他的死,并没有为他洗刷罪名,反而被有心之人坐实了畏罪自杀之名。”
岑锦年听他这般说,脸上也不禁多了几许痛苦之色,看着裴舟,喃喃道:“阿舟。”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
裴舟默了一瞬,而后才继续道:“此番将徐娘子带进宫中面圣,她已对当年之事供认不讳,却是无论如何,坚决不承认幕后指使乃梁王,只是将朝中一个大臣供了出来,让他来当替罪之羊。”
岑锦年闻言,立即变得悲愤起来,“所以此番竟不能定梁王之罪?”
裴舟摇摇头,“不能。”
岑锦年当即变得义愤填膺,“为何?”
当初见梁王之时,她便觉得梁王没有表面那般简单,可如今听来,才知晓他竟这般狼心狗肺。
“当年之事,有关他的证据全被烧毁,而徐娘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将他供出,人证物证俱无,而如今朝堂之上,拥立他为太子的呼声渐高,不是那般容易便能将他搬到。”
岑锦年眼中多了几分忧伤,无力道:“难道就这么任凭他猖狂下去吗?”
裴舟眸中多了几抹坚决和狠戾,“自是不会,暂且先让他逍遥一番,总有报仇那一日。”
岑锦年默了一会儿,而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柔声道:“阿舟,我会陪着你的,永远。”声音中满是心疼。
裴舟轻“嗯”一声,而后回搂住她,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方才提起徐娘子,他的神色便不禁变得复杂起来,想起同她面圣之前,她说的那些话。
她冷嘲着说:“殿下的母亲当年便疯魔成性,我女儿身为太子侧妃,虽说是高攀了这个位置,可她也无意同太子妃争宠,然而太子妃却偏偏容不下她,就连殿下
,也不过是个白眼狼罢了。
当年瑾儿视殿下为亲生骨肉,多有疼爱,不曾想,殿下虽看着人模狗样的,却也是个披着狼皮的狠心玩意儿,伙同太子妃,污我女儿清名。当年害殿下中毒的那盘糕点,所谓的毒,是殿下自个儿加进去的吧。”
裴舟自是不在意她说什么,只是觉得她这五十步笑百步,多少有些好笑,“徐娘子话里话外骂我忘恩负义,不知感恩,可父王自小是由徐娘子看着长大,徐娘子不也狠心地将父王送上了绝路吗?”
徐娘子没有回应他所说之言,脸上神色复杂。
沉默许久才道:“瑾儿命苦,不具慧眼,看上的男人各个皆是无用之人,本以为嫁给了太子便能安心过日子,不曾想,竟丢了命。”
“梁王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徐娘子还要护着他?”裴舟扬了扬唇角,脸上扬起一抹邪意。
徐娘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搭他的话。
她自是知晓梁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终究是瑾儿深爱之人,即便被他因权利抛弃,也仍无怨怼,倘若如今她将梁王供出,过些日子,九泉之下,想来也无颜面对瑾儿。
至于太子,这么多年的愧疚折磨得她够久了,便还了他这清誉罢。
徐娘子没有再多说什么,思索一番,竟是笑了笑:“殿下既已娶了岑家五小姐,那便该好好过日子才是,可别像您父王,也别学您那疯魔成性的母亲啊!”她笑得释怀,却莫名让人觉得这个笑容颇有深意。
裴舟:“你这是何意?”
“能有什么意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了。”
“哦。”裴舟淡淡应声,“那便不牢费心了。”
话落,裴舟转身便离去,迈出门外时,裴舟突然顿了顿,“徐娘子若是到了九泉之下,帮我问候问候瑾侧妃吧,终究是待我好之人。”
而后便只听见身后狂砸东西的声音,以及不断辱骂他之言。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来晚了,想写完这点情节,就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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