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破碎的瓷片散落满地,钎宿刚打开房门就看到里面的一片狼藉。
他一脚踩在碎片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屋内,铃岚慌张地用披肩盖住自己,她警惕地看向门口:明明自己吩咐过他们不让任何人进来。
“小岚你门口那几个壮汉不行呀~我还没出几招就倒下了,他们这个样子我不得不怀疑,能不能保护好你。”
钎宿的声音让她觉得厌烦,偏偏是这个时候他来找自己。
“出去。”冷酷无情的两个字直接甩在他的脸上。
他也是见怪不怪,依旧走了进来,早已习惯她给自己甩脸色,还在乎这一点骂吗?
凌乱的桌椅被他摆正,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
铃岚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她真是对他没脾气了,自从上次给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像上瘾了一样,隔三差五就来找自己。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她用劲一脚,直接把他坐着的椅子踹飞,可体力不支的她,完全没考虑自己也会失去平衡。
失去了重心的他,一个没站稳,连忙抓住了她的衣角,将她拉扯到自己的怀中。
伴随着一阵巨响,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铃岚整个人都趴在他的怀中,因为冲击过猛,她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
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钎宿,故意使坏地哀叫着,“小岚,要不是我护着你,你肯定要摔破相了!”
“小岚,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呀~”
聒噪!
好烦!
恶心!
负面的情绪像一团棉线缠绕在她的心里,解不开,理不清。
失去了理智的她,抬起双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现在的她只想把耳边的声音全部消除。
闭嘴!
闭嘴!
闭嘴!
手中的力度开始加深,她死死地掐着身下人的脖子,双眼黯淡,毫无高光。
钎宿看着眼前已经失控的她,并没有反抗,反而很着迷现在的铃岚,这个样子的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的脸已经因缺氧发红,身体里的血液回冲到头顶,可他依旧很享受现在的样子。
霎时,铃岚看见了他那流血不止的手,是刚刚快要摔倒的时候,他护着自己才被地上的瓷片划伤的。
手中的力度开始减弱,逐渐恢复冷静的她,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在干什么,她不知道。
她想要什么,她不知道。
肩部的披肩,滑落掉地,白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她的锁骨间,一条斑驳的刺青显露出来。
钎宿默默地看着那条刺青:已经侵蚀到这么深了吗?
……
“蚀纹。”烛火摇曳,陌小路坐在窗前翻看着那本医术,回想起白天与姐姐的谈话,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们无法违背自然的意愿,这是自然之灵给我们定下的准则,一旦违背,身体上就会出现蚀纹。
蚀纹的颜色越深,那么拥灵者所承受的痛苦就越重,不单单只是身体上,就连精神也难逃。
可能会身体暴毙,可能会发疯至死,这些都是蚀纹带来的影响。
并且蚀纹的出现是不可逆的,一旦有,永生存。
“姐姐……”陌小路抬起头望着外面的月亮,圆而亮堂,可现在他的内心总是感觉不安宁。
手里的纸张已经被翻烂,这本医术他看了不下于十几遍,里面所有的内容他都牢记于心。
可唯独有关毒灵和蚀纹的寥寥无几。
他缓缓低下头,趴在木桌上,疲倦感向他袭来,这是他失眠的第几天了?
看着燃烧的烛火,在黑夜里跳动,蜡油顺着蜡柱缓缓流下。
随着蜡烛愈来愈短,燃烧的火焰也愈来愈小,即使他在怎么努力想去挡住外来因素,可他眼中的光芒依旧在悄悄暗去。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炎吟怎么都睡不着,她翻来覆去了好几次都无果。
没有办法的她只能从床上下来,或许多运动运动自己就会困了。
她赤着脚走在地上,或许被小路看到又要被好一阵子说,但现在他应该已经睡着了,难得的机会,就让她放纵一下自己吧。
她走到木窗前将其打开,月光洒进房间,整个屋子里都银色素裹,静谧美好。
隔着窗户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那棵巨大的枫树。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楼下,手拿提灯的老板娘正慢慢走向它。
老板娘将提灯放在石桌上,就这样她静静地坐在枫树下,没了任何的举动。
忽然间,月光消失,乌云密布,整个庭院都陷入了昏暗。
雨水打在枫叶上后掉落在地,很快没了踪影。
外面的声音开始嘈杂,雨声也变得淅沥,伴随一阵低雷声,骤雨降下,整个庭院都起了白蒙蒙的雾气。
雨已经下大,可枫树下的那个身影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再这样淋雨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炎吟匆忙地拿起角落的伞,忘记穿鞋的她直接赤脚跑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落在身上,忽然间止住了,老板娘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正帮她打伞的炎吟。
或许是淋雨淋糊涂了,或许是被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仿佛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叶子,我的叶子。”
老板娘站起身来,自言自语地将炎吟抱进了怀里,她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度,她怕自己抱得不够紧,下一秒她的叶子就会消失,又怕自己抱得太紧,会让她的叶子感觉不舒服。
听到老板娘喊着女儿的名字,炎吟一点都没有惊讶,因为从很早前她就隐约感觉到,老板娘之所以对她这么无微不至的关照,或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她女儿的影子。
“老板娘,我们先回屋吧。”
一句老板娘将她打回了现实,她开始清醒过来,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她的神情虽然哀伤不已,但还是听从了炎吟的话,随她回了房间。
屋内,一杯茶冒着热气,炎吟拿好干净暖和的衣服帮她换上。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着,“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人老了……看东西总归花了眼,刚才吓到你了吧。”
炎吟将手里的热茶递到她的面前,摇摇头,“并没有吓到,老板娘不要在意,这些天也多亏了老板娘的照顾,我的伤才好的这么快。”
听闻她的话,老板娘反而更加自责,“我对姑娘这样,只是我的私心罢了。”
“我知道,是因为老板娘的女儿吧。”
炎吟的回答让她愣了神,老板娘手握茶杯淡淡一笑,她望向庭院里的枫树,“姑娘那一天死死护卫着那棵枫树,我的女儿当年也是如此。”
一边说着,她的神情从刚开始的悲伤转变成愤怒。
要不是那群人到处散播谣言,说什么枫叶城的枫树被施了诅咒,也不至于如今出现砍伐枫树这种荒唐的决策。
“我的丈夫是枫督军的领头,一直以来都听从上面的指令,本来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直到有了诅咒一说,一切都变了。”
“身为侍军长的他,不得不继续服从命令,也在那时,叶子对他的态度开始反转。”
记忆回溯。
匆忙的脚步声回荡在庭院中,还没等下人拦住,那人便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屋子内,“大小姐,不能进去!”
客厅的大门被重重推开,一位满身淤泥的少女站在门口,她气喘吁吁地大声质问着眼前的男人。
“谷大川,你什么意思!”
少女丝毫不在意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直言叫出他的全名。
老板娘坐在一旁,看着怒火相向的父女两人连忙在中间打着圆场,毕竟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场。
“叶子,不许这么没有规矩,他可是你的父亲!”
“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在执行命令的那一晚就已经死掉了!”
一声刺耳的掌掴声,让少女闭上了嘴,谷叶落摸着自己红肿的脸,依旧不服气道:“谷大川,你的力气就用在打我身上?你但凡有本事,就不会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喝茶!”
看着自己女儿红肿的脸蛋,老板娘连忙叫人拿冰袋过来。
她手拿冰袋,想去给她敷脸,却被谷叶落拍开。
“你和他是站在一起的!我不要你的可怜!”
谷大川看不下去,转身又要举起手抡下去,可看着她的眼神,迟迟没有下去手。
谷叶落冷笑了一声,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所谓的父亲,“如果你连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就早点让位置吧。”
被她这一番气得不行的他,剧烈咳嗽起来,老板娘连忙上前安慰道:“叶子还小,你不用这般和她动气。”
谷大川挥了挥手,只见客厅的侍军冲到了庭院,她预感事情的不妙,连忙也跟了上去。
小小的身躯挡在众人面前,她张开双臂死死护着自己身后的枫树,“你们要是敢碰它,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老板娘听闻差点没晕过去,幸亏下人搀扶住她。
看着谷叶落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架势,完全不似开玩笑,她说着又把刀逼近了自己几分。
血珠已经渗出,谷大川顶着发黑的脸叫停了众人,“你就是被枫树迷了魂,才变得现如今这个样子!”
只见下人纷纷上前架着她,不让她挣脱开,“谷大川,你干什么!”
“把她给我关回自己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出去!”
谷叶落拼命反抗着,“谷大川,你就算把我关起来,你要是敢碰那个枫树,我出来照样死给你看!”
就这样,谷叶落被硬生生地拖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把铁锁将她关在了房间里,任凭她怎么喊骂都没有人敢开门。
回忆继续,画面一转。
不知过了多少天,那个房间很久都没有传来动静。
老板娘实在担心,这样不吃不喝下去,不闹出人命就怪了,她命令下人把门打开,他们显得有些犹豫,毕竟谷家主的脾气他们都知道,一旦违背了他们吃不到好果子。
看他们犹犹豫豫,不肯开门,老板娘难得发火,她将手里的茶杯摔碎,指着他们:
“我叫你们把门打开!别忘了这个家的主人不是只有一个人,大小姐要是有个闪失,我拿你们的命去赔!”
往日不发火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是最可怕的,这句话并不假。
第一次看到老板娘发这么大的火,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钥匙都没拿稳就把门打开。
干净整洁的屋内,仿佛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老板娘心一紧,她连忙走进去,看到床上空空如也。
她看向另一边的窗户,床单和被套都被拆开,它们被人打好结做成了一个绳子,很明显谷叶落是通过这个方法离开房间的。
看着房间整洁程度,想必谷叶落被关进去的第一天就早已经离开。
“都给我去找!”老板娘气急败坏地呵斥着下人。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跑出房门,手忙脚乱地跑到城街上去寻找大小姐的身影。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的手缓缓放在胸前,心脏一直加快地跳动,心里忐忑无法平静,“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