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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突发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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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街是越南黄连山省的一个重要口岸城市。现在的黄连山省已经改为老街省,看来是被打怕了,因为在历史上,老街是中国的。越南人也是担心,北方一个阴天,再把老街要回去,为了扩大影响,干脆叫老街省。

    在国际事务中,很多名称代表着有利于己方的某种意义。比如朝鲜战争就是中朝的说法,韩战是美韩的说辞。因为在当时,中朝只承认朝鲜,美韩只认可韩国。而这次战争,中国政府叫做对越自卫反击战,越南当局称之为一九七九年北部边界战争。

    老街向东到柑塘约二十公里,向东南方向到谷珊十公里,从谷珊去柑塘约十公里。

    十号公路贯穿老街到谷珊之间,并通往小镇沙巴。这条山间十号公路,蜿蜒崎岖,老街到谷珊一段的路面宽七八米,最窄处也有六米左右。路两边的山坡上杂草凌乱丛生,热带植被覆盖在高山峡谷之中,常年雾气缭绕。二三月份是越南北部的旱季,即使如此季节,雾气也会在上午十点多钟才会散尽。

    车队一行十一辆,行车间距十五米左右,车队总长度约一百五十米。林雪他们的车是倒数第二辆。路面状况一般,车速控制在每小时三十公里上下,遇颠簸路面还要再慢些。

    胡江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放在档位杆上。这个姿势保持了一段时间,气氛有些沉闷,他侧脸看了一下林雪,微笑着说道:“林干事,你是哪里人啊?”

    “我?广西南宁的。你是哪的?”

    初次进入敌国的林雪,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四处观望,略显紧张。

    “安徽芜湖的。”说到芜湖,胡江的语气明显自豪了许多。

    “长江边哦,好地方呀。”

    “我有三年多没回去了,真想家哦。”

    “你是志愿兵吧,结婚了吗?”

    “没结婚,但是有对象了,给你看看。”说着胡江在上衣左口袋里,用右手掏出一个蓝色塑料皮面的小记事本。

    胡江左手一直握着方向盘,眼睛始终看着前方。小本子放在俩人中间的位置上,很熟练的翻开,摸出一张黑白的二寸照片,递给林雪,他的双眼,直视着前方,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长得一般啦。”

    林雪拿着照片端详着惊叹道:“什么一般啦,像挂历上的,真好看。你可以啊。”

    “这次打完仗,我就跟她结婚。”

    胡江右手接过林雪递给他的照片,小心地插进笔记本里,熟练地放进自己的左胸前的口袋里。

    林雪看着胡江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也是替他高兴。结婚是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烛,怎能不高兴呢。

    刚通过一小段颠簸的路面,现在路面平整了许多,车速也提了上来。胡江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家住在江边六号码头对面的职工宿舍楼的二楼,听着江中轮船的汽笛声长大的。小时候喜欢趴在窗台上,由其是在夏天的傍晚,江风习习佛面,看着路对面的六号码头里上下船的人们,望着长江上东来西往的大小轮船,看着满天的星星时常发呆。那时我就在想,等我长成大人了一定要离开这里,这些破船一天到晚呜呜的叫声吵死人了!”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长大了想当船长呢。”

    林雪大笑后心情放松了许多,他发觉这位老同志很有意思,慢慢地把胡江当成好朋友了。

    胡江的右手,在右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白纸皮外包的烟厂内销香烟说道:“尝尝白皮烟吧,大江牌的。内部价三毛一包,有明标的要三毛六呢。”

    “我不吸烟。”林雪接过白皮香烟,抽出一支送到胡江的嘴上,用胡江递给他的火柴,拿出一根没有划着,又用了一根火柴,帮他点燃了香烟。烟和火柴随手放在俩人的座位中间。

    “现在,我还真是怀念长江上的船鸣声,呜呜呜地听着很深沉,但能传的很远很远。”

    胡江的嘴里呼出一口白烟,驾驶室里弥漫了烟草的香味。林雪虽然不会吸烟,但他并不讨厌烟味。

    胡江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指点两下前挡风玻璃说道:“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有机会你去芜湖,我请你喝长江水。你站在六号码头对面的宿舍楼下大声地喊我的名字,准有人应答你,嘿嘿,住在那一片的人都认得我。”胡江的微笑很有亲和力。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会去芜湖找你喝长江水。我们是战友!”

    林雪仔细地看了一下胡江的侧脸,他脸上的皮肤很白,感觉有些贫血的样子,脸型较瘦,棱角分明。

    “对,我们是战友!”俩人微笑着相互对视着点了点头。

    军车开过了一个凹塘,车身的晃动让胡江和林雪也同步晃动了两下。

    胡江目视着前方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们谢指导员说:战友,那是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你的人!”

    片刻的沉静,军车的马达传来有节奏地轰鸣。

    胡江用右手指了指林雪面前的手套箱,说道:“打开,把黑布袋里的口琴拿给我。”

    说完胡江使劲吸了两口香烟,用右手把未抽完的半截烟扔出了左窗外。

    林雪拉下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黑布袋,再从袋子里抽出一把外壳雕刻着俄文的棕色电木制作的老旧口琴,递给了胡江。

    胡江左手握着方向盘,眼睛平视前方,右手拿着口琴吹起了一首很好听的意大利民歌《啊,朋友再见!》。

    当胡江吹第二遍的时候,林雪跟着小声哼唱了起来。

    胡江吹完口琴,突然变得很严肃地表情说道:“你看,这些桥拱像什么?”

    林雪马上反应过来胡江是在说着南斯拉夫电影《桥》的台词,他回复道:“像,屁股。”林雪又装作紧张地神态继续说道:“像臀部,博士先生。”

    胡江说道:“史密特,史密特,你永远是一只猪,没有想象力的糊涂虫。”

    “哈哈哈哈哈……”俩人背诵着台词桥段,默契地配合,让他们同时开怀地大笑了起来。瞧这情形很像是在春游,他们已经把危险和战争抛到了九霄云外。

    人之间,因为默契而成为朋友,这种友情最让人向往,同时也是最牢固的一种情谊。

    朋友之间拥有着默契,是因为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存在着特殊的心灵感应。这样的友情,在默契的氛围中延长下去就变成了知己。这样的朋友,即使一生不再相见,也会把对方放在心里。都说人生难得一知己,若想拥有,先寻找与你有着默契的人吧。

    “轰……轰。”

    车队的前方依次传来了两声爆炸。

    林雪全身一紧绷说道:“停车!路边卧倒。”话音未落,他已经打开车门,跳下车猫着腰,向着后车厢飞跑而去。

    由于林雪的速度太快,脚下有些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滑倒。他迅速调整身体的平衡,右手把挂在右腰间的五四式手枪掏出,边跑边用左手把五四式手枪的套筒向后拉了一下将子弹进枪膛,大声喊道:“快下车!快下车!!到路沟隐蔽!!!”

    “哒哒哒……”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前方的爆炸声之后传来了连续的枪声。

    林雪急了,紧张得他喊出的声音已经变调了:“快——呀!下车路边卧倒!”

    第一个掀开帆布跳下的是炊事员黑胖矮小的麻水华。林雪略感不适,来不及多想大喊道:“女先,男后,快快!”

    这时林雪双眼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车队是东南方向行车,左面是无名高山,山上无高大乔木,只是少量灌木杂草,山顶半秃状。右边有百十米宽的甘蔗地,甘蔗地的右边是无名高山,公路与对面山坡相距二百来米,山坡上绿色植被茂密繁盛,乔木较多,易于隐蔽。车行在两山之间,一看这里就是个很好的伏击点。

    很快大家跳下了车,在林雪的带领下,快速在靠山的路边隐蔽卧倒。

    “小胖,卧倒,注意警戒。”林雪对着黑胖矮小的麻水华叫着。

    麻水华一下车就跑到了车的右后边,拿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面向甘蔗地跪姿射击状,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是。”麻水华听到林雪对他的叫声,在路边把跪姿射击状态改为卧姿射击警戒状态。

    在车上当听到爆炸声时,麻水华的反应就是等命令。林雪的叫喊声他听到后立即跳下车,林雪并没有下达指令让他警戒,他认为站在空旷地这边掩护大家是应该的。

    林雪趴着隐蔽在路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枪炮声已经平息,远处传来其他战士的叫骂声。他冷静地分析刚才从车队前方传来的枪炮声,爆炸两声,明显不是地雷,地雷的爆炸声很闷,枪声中没有重机枪和轻机枪的长时间连射,刚才的间断式点射和连射应该是冲锋枪或半自动步枪。他稍稍放松了一下,看来越军的火力有限。

    一只背部黄色带着黑点的七星小瓢虫,落在了林雪的左脸颊上,小虫右边的翅膀没有完全收好,林雪感到左脸皮上一阵瘙痒,他甩起左手掌,叭一声拍在脸上。

    林雪这一巴掌打的是自己。刚才他心里对麻水华的不适,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自责。他刚才内心对麻水华的鄙视是错误的,麻水华下车后没有在路边卧倒隐蔽,却在最危险的地方掩护着大家。他很清楚,在战场上凡事做第一的,大都危险,危险就意味着死亡。这种在战场上临危不惧,主动勇敢对敌的士兵最让人钦佩。

    林雪忽然想到,这么有着军事素质的战士,为何安排在炊事班?战斗班才适合麻水华。

    “大家没事吧!”林雪左右看看,发现李东海和张君芳他们的身上都背着急救箱隐蔽在路边的小沟里,看神态他们并不太紧张。

    林雪身边趴着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的四名拿枪卧倒警戒的战士,明显是保护着他们。

    他扭头对着在中转站时说过一句话的拿着冲锋枪的战士说道:“你叫什么?等会儿跟我到前面去观察一下。”

    “是,我叫吴遵。”

    “大家听着,我跟小吴到前面观察一下,你们原地隐蔽不要动。我不在的时候胡江负责。”林雪说完,和胡江俩人相互点头,算是交代过了。

    胡江是当兵七年的志愿兵,有经验而且军服上装有四个口袋,这是干部的标记。

    林雪知道,凡是两人以上的战斗小组,必须听从一个人的指挥。如果战斗中意见相左,那会面临着危险,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职业军人都明白这一点的重要性。

    在战场上,成建制军队的投降或变节,就在于几个指挥官的决定。如果指挥官平时对下属趾高气扬或欺压打骂,遇到特殊情况和生死关头的时刻,容易造成部下的哗变。

    “走。”林雪带着吴遵猫着腰,向着车队的前方奔跑而去。

    他们顺着山路的边沿奔跑着,一路上林雪看到每个都隐蔽卧倒的战士做着射击状态,时刻警惕着四周。林雪感到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运输车队。

    当林雪和吴尊跑到多半路程的时候,远远地就能听到前方的几个战士的叫喊声:“连长!连长!”

    “刚才还说话呢,现在就没反应了,连长!连长!”

    听着说话的声音,林雪和吴遵的心揪了起来。越是这种时候,林雪越是头脑冷静。边跑边说道:“小吴,你返回叫李军医,急救箱你帮他背,身子再低一点,快去快回。”

    军医和护士虽说也是军人编制,但是平时并没有军事上的体能科目训练任务,只有与他们有关的技能训练;比如在夜晚时分,护士在没有灯光照明的情况下,用两根火柴完成输液流程,军医在四只手电筒照明下完成手术过程。

    医院的管理方式和部队的机关大院差不多,没什么训练科目,最多早晨起床号响起之后,所有人员洗漱完毕。除去值班人员,其余无特殊情况的集中在大院的操场上,然后在大院内跑几圈结束。即使如此,参加的人还是越来越少,当值人员看见人数偏少,鸣哨一吹后喊道:“自由活动!”以致到后来不了了之。

    很少次的紧急集合,但都预先打过招呼对付一下算完事。军医、护士们不同于基层连队的卫生员。野战军连队里的卫生员,无特殊情况也要参加训练,最起码也是半训练状态。要李东海冲刺这一百几十米,再背个急救箱,晃来晃去地不但速度提不上来,到了目的地也是气喘几分钟,影响他对伤员的救护。

    “是。”吴遵应答着,并极速返回。

    连长的伤情吴遵不清楚,听那些战士的喊声,隐约地听到有他熟悉的一排长的叫声,他边跑边想着肖连长负的伤一定很严重。肖连长把吴尊从贵州遵义带兵到现在,三年来一直培养着他,使他成为合格的军人并担当一班班长。连里的重要任务基本安排他们一班去完成,所以这次压阵车队垫后的也是他。要不是这次对越自卫反击战,吴尊现在应该在营教导队了,一段时间的集训后,下连队就提干,连长对他的重视他很明白。

    此刻吴尊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边跑边大声地重复着林雪交代的任务,希望李东海早些听到后马上行动。

    这种大声喊叫,在战场上是禁止的,除了在阵地上冲锋时允许喊叫并吹冲锋号以提高士气,其他命令必须传令兵、通讯员去完成。以防军事情报外泄,特殊情况另说。吴遵此时不算特殊情况,这明显是让敌方知道我方有人员伤亡,这种感情用事要不得。

    山路的沟边坑洼崎岖,猫腰冲刺中还时不时地避让脚下山石枯木等障碍,速度自然不如平地,虽然如此,林雪还是急速地来到了肖连长的身边。

    趴在肖连长身边的有四名军人,林雪发现其中一名是干部。他虽然学过战场救护,但也不敢乱动没有反应的伤员,初次遇到这种情况,林雪相当紧张,他一下忘了应该给伤员做什么,好在吴遵通知李东海很快就到。

    “肖连长,肖连长!”肖连长紧闭双眼,脸色苍白,没有发现血迹。林雪知道肖连长已经昏迷了,看不到明血,脸色苍白,他担心内出血,果真如此那就麻烦啦。

    “谁说一下情况!”林雪快速地看了一下四周,除了连长身边这四个人,其他稍远处的战士都在各处卧倒警戒状态。他已经看见远处的吴遵和李东海,向着他的方向奔跑着。

    “我们遇到了敌人的伏击,敌人人数不详,炮弹从对面的山坡上射来的。连长坐在第一辆车上,敌人的炮弹没有命中我们的军车。我们…你”

    “简单点,肖连长怎么受伤的!”林雪提高了嗓音,不耐烦的打断这个干部的啰嗦。

    “连长安排我在车队的中间,我不知道连长怎么受的伤。”

    “你不知道?你是指导员?”

    “他是我们一排长。指导员和其它干部在执行别的任务。”趴在旁边的一名战士急忙作了解释,回答的简单清楚,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冲锋枪,看战士的武器装备林雪估计这人不是班长就是副班长,最少是个老兵,新兵没资格用冲锋枪。

    林雪听到这名战士的解释,他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的就别浪费时间了,谁知道谁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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