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痴男怨〈十三〉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二打六，黑影打两个，白巳打四个，剩下宋桃和王明在旁边瑟瑟发抖。
眼看着打不过，六个杀手非常有眼力见儿的转身就跑，黑影想追，被白巳叫住。
宋桃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穷寇莫追。
白巳真大气。
清雪楼恢复平静，没多久，青玄也回来了，那两个杀手打不过他，跑了，他一路追到菜市场，没找到人，又碍于人多怕引起恐慌，只能回来。
黑影手里还拿着剑，他走到王明面前，上下打量：“他怎么办？送去官府吗？”
宋桃点头：“必须得送，还只能活着送，不然苏三月出不来。”
话音刚落，红玉恰好推门进来，于是这件光荣而伟大的差事就落到了青玄和红玉二人头上。
想到刚才那几个杀手，黑影也跟着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宋桃一阵感慨，以后再说王明，那面子倍儿大，去一趟官府都要清雪楼三大高手护送，得此殊荣，夫复何求啊。
转眼之间，整个清雪楼就只剩下了宋桃和白巳两个人。
一种淡淡的尴尬笼罩在宋桃身上，他想开口说句话问个好，还没等他开口，白巳已经转身上楼了。
宋桃赶紧跟上去，没话找话：“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白巳脚步不停，连个嗯字都没有。
事到如今，宋桃依然不知道白巳在气什么，但他总觉得白巳生气这件事儿不能怪白巳，只能怪他自己。
有的事想不到，就必须接着想，再想不到就靠猜，白巳这个地位，这个身材，这个长相，还这么有钱，没必要无缘无故的生气。
真是因为自己突然去认了个师傅？不能吧，白巳也不是小气的人，况且白巳说了，不是因为他突然认了个师傅。
白巳进门，宋桃想着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进去，脑子里还在想，脚已经非常诚实的踏进去了，等他把门关上才发觉。
他转身，多此一问：“我可以进来吗？”
白巳声音发冷：“你觉得呢？”
别人会觉得这句话是不可以，但宋桃不是别人，他觉得是可以。
他自顾自坐下，嘴里嘀咕：“哎，也不知道老李那边怎么样了，李赋和苏三娘的误会到底有没有解开。”
白巳喝茶，看书，就是不理宋桃。
宋桃这会儿已经不要脸了，随便你什么态度，反正我已经进来了，你玩儿你的，我说我的，又不指望你能跟我聊天喝茶。
喜欢吧，认了一个不爱说话还牛逼的人当老大，有些委屈是必须要受的，打不过呀，还能怎么办。
又过了一会儿，宋桃又问：“你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巳翻书，淡漠道：“想知道？”
宋桃点头如捣蒜：“想，太想了，你一天没出现我担心了一天，我觉得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吧，以后你要是出门你就带上我，不管去哪儿，只要你带上我我一定跟你去。”
宋桃说得特别坚定，好像只要白巳不相信他就能立马跪在地上给对方发个誓。
你要是不信，我出门就被车撞。
比起宋桃的坚定，白巳显得非常淡定。
在宋桃眼里，对方依然是那副淡然到无以复加的样子，可他的余光却在观察宋桃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确认宋桃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白巳活了一千多年，是老妖怪中的老妖怪，眼神虽然沉着深邃，却也毒辣，只要他一个眼神，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在他眼里现原形。
可面对宋桃，他却一直都在确认。
真假对于他来说或许不那么重要，一个人，一个妖，人最多百年，而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白巳愕然，忍不住微微摇头，自己好像想得太多了。
他轻轻叹气：“不告诉你。”
“啊？”
“你想知道，我不告诉你。”
我可去你的。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不讲道理的白巳，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耍他。
宋桃偷偷骂人，哦，小气鬼，喝凉水。
白巳突然道：“你在骂人。”
非常笃定的语气。
宋桃没反应过来：“啊？”
白巳悠悠道：“小气鬼，喝凉水。”
宋桃：“我靠！”
他飞奔到白巳身边，左看右看，啧啧称奇：“我的老天爷孙悟空，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句我是摩羯座的差点破口而出，白巳抿唇，把话咽回去，反问道：“那你是什么座的？”
宋桃往白巳旁边一坐，道：“我？我是水瓶座的，我给你讲讲啊，有十二星座，别的我就不说了，我来说说我自己，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腊月，寒风呼啸，突然，我出生了，出生没多久，我被扔了，然后我住进了孤儿院，孤儿院倒闭了，我上幼儿园，幼儿园围墙塌了，我上小学，校长因为贪污被抓了，上初中，还没上完，我没钱了，然后我就辍学了，住了两年桥洞，捡了两年塑料瓶子，我就长大了。”
白巳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宋桃，对方摇头晃脑，非常深沉的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哎哟好疼。
宋桃又自己摸摸：“我这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要不你说说你。”
白巳勾唇：“我？”
“对对对，说说你。”
“你想听？”
哥，我感觉你这语气有点儿暧昧了，我把我的都说了，你再说你的那不是礼尚往来吗？
跟我想不想听有什么关系，我说之前我也没问你想听不想听啊。
但是，话都说到这儿了，不想听也得想听。
宋桃坚定点头：“想，特别想。”
白巳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每次看见白巳笑，宋桃都会失神，宋桃心说自己好像有点奇怪。
白巳道：“我生于一千二百年前，五十年化形，七十年固形，百年修炼出一等妖丹，两百岁时，天道降临，妖界异变，妖界一半妖类被天道猎杀，至于剩下的，一部分被关在妖灵之地，一部分流落人间，时至今日，妖类不足百种，修炼成形的更是屈指可数，时过千年，神启门猎杀我族小妖万万只，神启门死亡人数万万人，我的任务是找到三把钥匙，重启妖灵之地。”
宋桃被震到了。
听完白巳的话，他久久没有回神。
个人的苦难一旦变成群体的苦难，则容易上升成种族的苦难。
相信很多人对妖并没有认知，也对一个种族的覆灭和消失没有多大感触。
宋桃也没有，那是之前，直到白巳说出来，他突然就觉得白巳的形象在他面前无限制的高大起来，都一千二百岁了，又长高了。
“钥匙千年出现一次，若这次不成功，妖界则要再等上千年。”
完了，好沉重。
一千年，要是真有来生，他都不知道轮回多少次了。
宋桃心里哟呵一声，原本没觉得百年短，但和一千年比起来确实短，一千年这几个字，已经超出了宋桃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宋桃叹气哀嚎：“这么说，我只能陪你几十年啊我！”
白巳看他：“几十年？”
宋桃萎靡道：“对啊老大，我是个人，体内没有妖丹，没办法修炼的，我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可不就是只能陪你几十年吗？”
他体内只有结石和瘤子，可能还有癌细胞。
白巳很会挑重点：“你的意思是，你后半辈子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看着白巳认真的眼神，宋桃心里有点打鼓。
如果他能留在这个世界，他肯定会一直留在白巳身边，但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
未知让人恐惧，没想到的时候还好，等意识到了，恐惧会直接翻倍。
“我也不知道我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但是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我就会陪着你，所以……”
白巳深深地看着他。
宋桃深深回望：“所以你应该教我轻功了，不然之后碰到麻烦，我就会给你添乱，你教我轻功，我至少跑得快。”
白巳叹气，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明天教你。”
宋桃欢呼，太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嘀咕：“也不知道老李那边怎么样了……”
于是当天下午，他就和白巳来到了县衙大牢……两米多高的围墙外。
就白巳这个办事儿效率，他真想问问对方，清雪楼到底啥时候能上市，他还等着当经理，别到时候他七八十了白巳才想起来搞事业，到那个年龄他就只能被返聘回去干保洁了，他现在是保姆，以后是保洁，吉祥三宝他都能凑俩。
宋桃看着两米多高的墙，还在思考他俩一会儿怎么进去，翻墙吗？可这后面有条街，虽然人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人，并且他们路过的时候还喜欢盯着他俩看，可能是觉得他们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不准备干好事儿。
宋桃跃跃欲试，突然有个大哥凑过来，对着宋桃上下打量。
大哥圆头圆脑，长相呆萌，他凑近，神秘兮兮道：“你们是不是想进去？”
宋桃：“……”
这到底是说是啊还是说不是啊。
谁闯大牢还敢承认？这大哥有点多管闲事了。
宋桃无语。
大哥一看这表情，立马就明白了。
他一拍大腿道：“要进去不用这么麻烦，那边有个狗洞，从那儿钻进去就行了。”
大哥这话一出来，宋桃当时就想给他唱个祝你平安。
宋桃微笑：“没事儿，不用，谢谢。”
大哥见宋桃不接受他的建议，带着遗憾离开了。
哎，心累。
“咱们翻墙？”
白巳过来，抓着宋桃的胳膊纵身一跃，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已经跨过了那道阻碍他们前进的围墙。
就说了，狗洞这东西，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一条路，可对于白巳来说，那只能是个狗洞。
宋桃再一次感受到了轻功的魅力。
只要有白巳在身边，就算白天闯县衙大牢，宋桃都能昂首挺胸，虽然他是个废物，可他旁边这位，可凶得很啊。
宋桃刚感叹完，看过去已经能看到守在大牢门口的衙役，两个人，站没站相，正凑在一起聊天，那种闲散的感觉让他都变得自信起来，他觉得这两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这种自信来源于白巳现在还站在他旁边，他凑过去问：“咱们怎么进去？用隐身术吗？”
白巳眼一眯，突然伸手抓住宋桃的胳膊用力一拽，宋桃在惊讶中被拽进了白巳怀里。
宋桃：“……”
啊？
白巳一只手抱着宋桃，一只手在前方打出一道结节，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怨气扑面而来，又被结界硬生生的挡住。
宋桃听见了怨气中的嘶吼声，是李赋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是出事儿了。
耳边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人在叫救命，有人在叽啦乱叫，还有人在吼快来人啊，有鬼，有鬼啊！
二人对视一眼，直接冲了进去。
我靠！
眼前的景象把宋桃吓得够呛，他瞪大眼睛，目露惊恐地望着前方那片漆黑如墨、深不可测的黑雾。
这黑雾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它神秘而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白巳皱了皱眉，李赋冲破了符咒，身上的怨气实质化了。
这时，一个灰衣人突然出现，两道黄符飞出，灰衣人咬破手指，鲜血落在黄符上，随着灰衣人步步紧逼，怨气后退，李赋的嘶吼声不断从怨气中传来，令人心底发毛。
宋桃龇牙咧嘴，再一看，完了，他新认的师傅过来了，这人白巳不喜欢。
没错，灰衣人就是那个瞎子。
本事了得，没多久就将怨气尽数逼了回去。
宋桃站在白巳身边，干巴巴的笑。
李志强的声音传过来：“宋小哥，救命啊，让我出去吧，我不想待在这儿！”
宋桃现在的想法和李志强达成了一致，他也不想待在这儿。
灰衣人看着宋桃，笑眯眯道：“乖徒儿。”
这种感觉，好刺激。
宋桃冲灰衣人笑了下。
对方又看向白巳：“白巳主也在。”
白巳颔首：“平阳王。”
what？
平阳王？谁？瞎子？
你们皇室中人是不是疯了啊？你要我当你徒弟的时候可不是这副王爷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