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饮冰自知
黎燕云坐在静室的床榻上,把自己紧紧缩成了一团,看着自己的师兄扣衣服上的小贴画。
“哎,那个不能撕,是限量的七彩小鹿,寓意很好的……”
忽然她的话顿住了,浑身开始颤栗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
“怎么了?”
“没……没事……”
黎燕云抱着腿蜷缩在了墙角,将自己隐藏在了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是不是又有人进来偷东西了?”
“没……没有……你继续弄你的衣服吧。”
“这些狗东西。”破煞子嘴里骂了一句,一把抄起桌上的长剑,迈步就要出去,“我出去看看……”
“别……”
黎燕云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破煞子的胳膊,虽然黎燕云的气是有辅助性质的破妄,但是她的身体素质依然比此时的破煞子强了许多。
“他们搜刮一阵子就走了,你去会被他们揍的。”
“我不放心,师妹你先去密室躲好,我到祠堂那边守着。”
破煞子也不挣扎,只是手拿宝剑背对月光,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灼灼的目光,仿佛迷雾中的灯塔。
“好吧,你去吧,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他们要拿什么就让他们拿吧,反正也不剩什么东西了。”
破煞子只是点点头,转身披上了那件锦缎道袍就推门而出。
……
整座正阳观早已经被人都犁过了一遍,除了正殿的三清神像以外,能搬的东西也都被搬走了,人们都想借此来窥探白崇光如此强大的秘密。
在每一块地砖都被翻过三次之后,来自各门各派的搜刮者们都聚集在了祠堂前,取看到有一个少年盘膝而坐,他身穿华贵锦缎做成的道袍,膝上还横着一把长剑。
他背靠着祠堂紧闭的大门,眺望着那些围在大门前,站在房脊上,黑暗中,月光里,那些看得见以及看不见的敌人。
白崇光一生纵横,但是也树敌无数,其中不仅有各大天授者组织,也不乏各种所谓的名门正派。
“一群只敢隐藏在黑暗里的宵小之辈。”
破煞子看着自己有些发颤的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悲愤。
心中忽然涌起了些许英雄末路的悲凉,他长身而起拔剑在手,将那把师父留下的青铜古剑驾在身前。
“没想到如我这般的英雄,竟然也会惧怕这些吠犬。”
终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虽然他面对的只是些马前卒,这些人的气要么弱得只能听风识雨,要么就是少到根本无法覆盖全身来防御攻击。
但破煞子却连气主都不是。
他恨自己的不争气,在白崇光余威尚存的时日里,他并没有争取到天地之间的任何一道气的青睐。
无论他如何努力地锻炼身体,如何刻苦地提升自我,但是气的选择从来不为人的意志所左右。
虽然常怀炽热之心,但终究饮冰自知。
他是白崇光的徒弟,这让他能见识到这个世界深层次的腥风血雨,但是他那差强人意的资质,让他目睹着一切却迟迟无法推开那扇神秘的大门。
围拢来的人被这少年悍然拔剑的架势所震慑,皆是停下了逼近的脚步,但是又看着那剑尖略微的颤抖,难免又产生了轻蔑之色。
“听说白崇光的两个徒弟都是废物,二徒弟是辅助型的气,而大徒弟却是个没有气的普通人,哈哈,这小兔崽子果然是个普通人。”
那些站在月光里留着长发的入侵者里,响起了嘲讽的丑陋声音,嚣张得仿佛活的白崇光站在这里,他依然敢放很多响屁一样。
“桀桀桀,听说那白崇光的二徒弟是个小美人呐……”
阴影里也适时的传来了奇葩的怪叫。
果然,坏人总是坏得像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你怕是脑子抽了,翻东西是别人懒得管,真以为碰了他徒弟能有好下场?”
那些站在房脊上的观望者,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他们只是来分一杯羹的蛀虫,如果真出了那样的事情,只怕他们也脱不开干系。
明的、暗的、以及那些在灰暗交界里的。
将人性刻画得像是张泼墨水彩。
“诸位要是参观我正阳观,我也不拦着,但是祠堂重地,闲人勿入。”
少年努力地挺起胸膛,让吸入的空气盈满肺腑,也让他的话显得更加中气十足。
但是所有人都看出了他伪装的镇定,他们都奔向了祠堂的大门,破煞子被人群推搡起来,他只能用尽全力挥舞手上的长剑,
闯入者们也对破煞子回以拳脚,仅仅只是几个照面间,破煞子的长剑便已经被击飞了出去,浑身上下全是血迹和淤青。
“砰——”
一声空气爆鸣声划破夜空,然后人群便更加骚乱起来。
“谁动枪了,谁他妈的动的枪……”
人们互相推挤开来,将中间围出了一片空地,露出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破煞子,他的右腹已经被洞穿,鲜血自其中喷涌而出。
为首的一个白发道袍老者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破煞子,然后又抬头环视了众人一圈,朝地上啐了一口,抬腿就朝祠堂里走去。
但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腿,他回头就看到了破煞子那张血淋淋的脸,他不屑地笑了一声。
“呵,蠢货。”
他用力一抖腿想要挣脱破煞子的手,但是却发现那只手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粘在了他的裤腿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牢牢抓着不放。
就在他打算一脚把破煞子踹走的时候,一股更大的力量从破煞子的手上传来,然后他就看到了破煞子周身攒动的黑色电光。
然后就是一阵雷鸣般的爆炸,破坏性的黑色光线直接布满了整座天地,将正阳观照得仿佛一个缩小型的黑洞。
“轰……”
一时间沙石横飞,残垣断壁之下,是一处仿佛被巨人犁出的沟壑,直接从祠堂门口贯穿到了玄武殿。
人群中的大部分都被轰飞了出去,散落在了四周的残垣断壁上,而剩下勉强稳住身形的人则是涌起了强烈的杀意。
他们虽然用气抵消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但是依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其中的年龄稍长者更是眯起了眼睛,因为这是一种从未被记载过的气。
它与任何已知的气都不相同,而破煞子很可能是它的第一任气主,这就代表着极大的不可控性。
道派不允许再出现一个白崇光那样的人物了,所以今夜无论如何都得有人去死了。
他们都飞速朝已经力竭的破煞子而去,准备彻底终结这个年轻人的生命,可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狂风将遍地的残石断瓦卷起,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朝场上还能行动的几人激射而去。
“刷刷刷……”
满天飞舞的碎石如同一把把匕首,瞬间就将向破煞子围拢的几人击退,但是那个白发道袍老者却是一拳将周身的碎石震碎。
脚下用力一踏,地面就被震出了一道裂隙,他纵身跳入了裂隙之中,飞速地朝破煞子而去。
但是周遭的飓风化作了一只大手瞬间就将他从裂隙里抓了出来,他依然不死心地将气全部外放,一瞬间强烈的震荡粉碎了周遭的碎石。
但是满天的沙石之中,依然有着十几把飞刀接踵而至,飞刀的速度极其快速,几乎化作了一团流光将老者包裹。
同时一道身影也在风的托举下缓缓落地,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她的面容虽还不成熟,但是却依然美得出奇。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发绳上的粉色小熊很是显眼,她的腰间挂着许多寒光闪闪的飞刀,而不是那把神秘强大的唐横刀,因为此时的她还尚未成为那把锟铻刀的主人,
她就这样站在破煞子的身前,周遭的一切在狂风中暴动着,却不曾吹起她半分的发梢。
在她的身前被削得满身是血的白发老者坠落在地上,仿佛是一只被剥皮的活鸡。
同时一个身穿白衬衫西装裤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微胖,有些秃的头顶上被几根发丝勉强勾连着。
他站在了庭院的中间,环视着四周的狼藉,清了清嗓子。
“咳咳,啊——”
“四周还在看的人听我说几句哈,啊,这个我就讲几句话啊,这个嘛不是说我讲句话啊,是我……啊……有那么些想法,或者说是见解……”
四周尚还在暗处观望的人纷纷退去,既然这家伙来洗地了,那代表这件事情也就归研究院接手了,再不走还得听这家伙说废话,这简直比把他们都杀了还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