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魔怔
蒙力拱手道：“抱歉，我不知姑娘伤的这么重，是本将失礼了。但是塞吉现在还不能死。”
颜鹭气得浑身发抖。“凭什么！？”
蒙力道：“姑娘放心，这几天他只能是生不如死。”
听了蒙力的话，颜鹭渐渐的松了身子，有气无力的靠在赵明渊身上。
塞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蒙将军，又见面了。”
他平躺在地上，望着静谧的、一滩死水般的黑夜，喃喃道：“能看见望都这样的风景真是好啊！”
蒙力：“胡言乱语！”
塞吉道：“蒙将军当年救过我一命，不知现在是否后悔了？”
没等蒙力回答，塞吉又好像自言自语，“想来应该是十分后悔。”
“今晚的西街，还是像十五年前一样冷。” 塞吉的所做所为，蒙力皆不能理解。
“你如今是为了什么？”
若塞吉是为权势，那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他是为了金钱，又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想将金银财宝送入摄政王府。
可是如今，他好像疯子一般。蒙力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塞吉大笑，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吧！”
“当年发生过什么？”
塞吉不知道蒙力在问什么。当年指的是在大昭，还是在望都。
反正，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二十年前，仅八岁的塞吉在望都的街头流浪，他的生活永远都挤在一个阴暗的、潮湿的角落来。
塞吉是大凉人和大昭人的后代，他娘是被抢来的。已经辗转成为了一个婢女，后来嫁给了一个大凉的普通男人。本以为日子可以这样普通的过下去，但是都在男人死后变了。男人家里的其他族人，为了霸占他家的财产，将他们母子两人赶了出来。
塞吉本来就不如大凉的孩子长得高，又因为常年饿肚子，看着只有五岁大，比同龄的小孩矮一个头都不止。
“拿来吧！”
一群乞丐围着塞吉，其中个头最大的一个，一把夺走了塞吉手中的包子。
那是刚刚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给塞吉的，塞吉想要带回去给娘吃。
“还给我！”
“还给你？这包子在谁手里就是谁的。凭什么还给你！”
那人一把将塞吉推倒在地，瘦小的塞吉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几个人围着塞吉，对着塞吉的头和肚子就是一顿猛揍。
小乞丐怕大乞丐，落单的乞丐怕成群的乞丐。在望都，哪怕是乞丐，也能分个三六九等。而塞吉无论在哪，都是最下等的人。
“干什么呢！”
呵斥声传来，那群乞丐很快就离开了。
只有鼻青眼肿的塞吉，还在原地不停的喘息。
塞吉艰难的起身，他不能留在这，阿娘还在等他，这么长时间还不回去，阿娘会担心的。
蒙力恰巧有事路过这里，见状准备管一管：“怎么了？”
“将军，这里有一群乞丐！”
“望都的乞丐真是愈来愈嚣张了！”
塞吉艰难的仰起头，一身武装的蒙力站在塞吉面前。
“我不是乞丐！”
蒙力道：“刚才那帮人打你了？小子，只有一个人强大了，才能不被别人欺负。你还是太弱了！”
蒙力出门不常带银子，这次出门身上只有五两。
他尴尬的看了看身旁的士兵：“把你的钱先借我用用。”
“是。”
蒙力将手里的一把零碎银子和铜板一股脑的都给了塞吉。
“看你的样貌应该是大昭人吧？这里不适合你，给你这笔银子，去大昭，别回来了。”
塞吉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八岁的塞吉尚且不懂得这笔钱的价值。塞吉只知道这笔钱可以救阿娘。
塞吉回到西街的小巷子里。 自从塞吉和他娘被赶出家门，他们就一直待在这里。还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两人早就冻死了。
可是，塞吉他娘，身体依然不是很健康，那是早年留下来的病根，经冷风一吹，病情复发了。
塞吉轻轻地将阿娘扶起来，轻声问道：“阿娘，你怎么样了？”
那名身体干瘦的妇女，竭尽全力，口中只能支支吾吾地蹦出几个字，“吉……好……活着……”
滚烫的泪珠从塞吉的脸上划过，塞吉道：“娘，你坚持住，我拿到钱了，我去给你买药！”
阿娘枯柴般的手抓住塞吉，摇摇头道：“偷……不要……不要……”
塞吉忙道：“这不是我偷来的，是一个好心人送给我的。我们不要待在望都了好不好，我带阿娘去大昭好不好。对！去大昭！”
阿娘欣慰地笑了笑。
枯木可逢春，然人死不能复生。
至少，他们母子两人都离开了望都。
塞吉用手里的钱给阿娘买了副棺木，尽可能的离望都远一点。
阿娘是汉人，汉人讲究入土为安，塞吉想让阿娘走得体面，只可惜他不能带着阿娘去大昭，不能带着阿娘回到故乡了。
去大昭的路很长，塞吉别无他法，只能依靠偷东西和乞讨来维持生计。
第一次偷东西，塞吉十分犹豫，出手也不利索，被店家抓住就是一顿毒打。
第二次，塞吉小心翼翼，但还是被发现了，肋骨断了一根。
……
后来，塞吉已经可以熟练的偷到东西了，有时，他也会将剩余的东西分给别人。
再后来，塞吉已经学会了从别人手里抢，就像当年，别人对待他那样。
因为没有钱，塞吉即使到了大昭，依旧逃不掉乞讨的命运。
只不过，现在的塞吉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孩，他已然成为了一个小头目。
有一天，塞吉意外救下了被人追杀的赵允诚，那是塞吉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善意了。
也正因此，塞吉的命运从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塞吉知道赵允诚非富即贵，如果能成为赵允诚的侍卫，将来必定不愁吃喝。当时的赵允诚尚且单纯，怎么比得过在外摸爬滚打的塞吉。
塞吉做乞丐，最懂的就是拿捏人心。塞吉利用赵允诚的善良和同情，成功留在了赵允诚身边。
后来又入了陆将军的眼，在陆家军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那时的塞吉只是想活得容易一点，并没有坏心思。
如果不是苏丞相，塞吉或许永远也不会成为大凉的摄政王。
“你不想要金钱和权利吗？”
“事后，我可以向皇帝举荐你。是汉人又如何，本事大你就能往上爬。更何况你还有一半的可丽族血统。”
“蒙力将军救过你，这一仗，他立下了军令状，他的命现在在你手里。”
塞吉不知道苏丞相为何会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当苏丞相开口提要求的时候，塞吉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冷，头皮发麻。
“我……”
“为什么？……”
当蒙力在朝中再次见到塞吉时，塞吉早已成为皇帝的心腹。
蒙力不知道塞吉是用了什么手段，但是皇帝似乎十分信任塞吉。蒙力曾经多次劝阻，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蒙力和皇帝的关系越来越生分。
好在，皇帝还不算糊涂，没有将蒙力手中的军权收回来。
在大凉的十年，看似是摄政王如鱼得水。可实际上，他从始至终都是苏丞相的傀儡罢了。
一个棋子最后的挣扎。
鱼死网破最终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