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潮退4
芬恩·康拉德推开科研部应用组的办公室门。他不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在和提前到的几个伙计打过招呼之后，他坐到自己的电脑前。
他最近很紧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应用组的工作一直以来是很清闲的。事实上不仅是应用组，包括设计组在内的整个科研部都很清闲。科研部很少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最近一两月的忙碌已经算是和以往的清闲截然不同。
在罕见的忙碌时间中，他们的工作也并不算复杂。芬恩和设计组的负责人聊过，设计组那边的说法很明确。
“你们看着办弄。这个事情也就是因为威廉·布莱克提了要求。埃尔博德不是说了吗？把这件事全部交给那个凯尔去处理。就凭她一个人不可能完成，所以你按我们的要求做就好了。”
芬恩分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威廉的要求被提交到科研部之后，科研部的负责人埃尔博德·卢卡斯在第一时间就将所有设计组的中层干部叫到一起开会了。在会上，埃尔博德将威廉的所有要求全部推给到凯尔负责。
按说这样在部门内部的分工是有部门最高的负责人做出的，不应该有什么问腿，可是凯尔才来到科研部一个月。埃尔博德·卢卡斯亲自抓着的设计组没有人会响应凯尔的任何指令，应用组的自己也是一样。
设计组给的设计很经典，很公式化。
奇术增强高温焚烧装置，奇术增强高速链锯装置。说白了，附魔喷火器和附魔电锯。凯尔说的对，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任何实验，基金会的装备库里直接就能拉出现成的来。
芬恩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威廉的需求是被重视了的，有一个专门的负责人来对此负责，也就是凯尔。但是凯尔能不能完成这任务就不是埃尔博德会考虑的了。
等到出了问题，对这件事负责的凯尔也就会被追究责任。至于设计组和应用组的其他人有没有协助？其他人有自己的项目在忙，最后给到的装备甚至是在帮凯尔填补漏洞。
而另一个方面，设计组自己倒是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基金会的附魔喷火器和电锯的设计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了，甚至连改动都不需要做。应用组也只需要装装样子的做一下可行性研究就好。
这就是整个科研部的运行逻辑。分给科研部的经费本来是用来进行装备设计和效果实验两部分的。但设计组不会产生任何有意义的设计，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实验要求会给到应用组。整个经费就都成为了设计组内部的可分配资源。
对应用组来说，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他们没有任何事需要去做。虽然没有什么额外收入，但也没有什么额外负担，按月领薪水，在办公室坐到下班。
像在养老。
芬恩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辞职的一个小伙子的话。
“老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在这里待下去能得到什么？除了收入稳定还有什么？我有学生贷款要还，我女朋友的学生贷款也要还。基金会的学生贷款比外面低，但不是没有啊。我能怎么办？只能说我不是一个怀亚特家族的人，不可能进设计组吧。对不起老哥，但是我没什么很多选择。”
芬恩至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一番话。此刻她抬起头，看着陆陆续续来到办公室的人们。
这一个和他笑着打招呼的，家里女儿出生快两个月了。他的妻子在帷幕之后工作。芬恩很清楚，一家两人每个月的收入的三分之一要交还房屋贷款，还要维持一家三口的生活。芬恩想起几天前，他在和自己抽烟时和自己说的，自己的妻子在和自己讨论要不要再生一个孩子，声的孩子独自在家孤单。
这个没什么精神的，倒是年轻。家在本地，没有女朋友。唯一的支出可能就是那辆车的款子，和医疗保险。但是和其他人不同，受益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好像是有什么慢性疾病，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类似哮喘的症状，他每个晚上都不能好好休息。收支勉强可以维持，可前提是他的母亲不会出现需要叫救护车、送急诊室的情况。
这一个……这一个……
芬恩心里的不安感变得越来越浓烈。没什么道理的。只要应用组完成了设计组的任务，应用组最多也就是在科研部的内部会议上受到批评，而不会真的有什么惩罚。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而对于应用组其他成员来说，少有的设计组任务却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在标准薪水之外还能有一些额外收入。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嘿芬恩。你看起来很焦虑啊。有什么事情吗？”之前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的成员来到芬恩身边。
芬恩挤出一个笑：“还好。”
“担心之后会议上的事？”
芬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在科研部会议上挨骂不少，却只有这个人知道。
“这也是一直发生的，别放心上……你想聊聊吗？”
芬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于是芬恩站起，和那人一起走出办公室，走向吸烟区。
只是吸烟区有一个没人预计到的人等在那里。
凯尔坐在沙发上转头看两人。
芬恩在自己朋友的眼里看到了“祝你好运”，然后目送他自觉离开。
凯尔：“我还在找你呢，芬恩·康拉德。”
芬恩很想离开。但他不能离开。
芬恩犹豫了一下，给凯尔递去一根烟。
凯尔愣了一下，摇头：“我不会，谢谢。”
芬恩：“凯尔主任……”
凯尔：“事发突然，我就长话短说了。应用组有多少人是还愿意继续在埃尔博德手底下做事的？”
芬恩的紧张感突然有了方向。
芬恩：“我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凯尔主任……”
凯尔顿了一下，深呼吸：“芬恩，你在应用组多长时间了？在你在科研部供职的这么长时间，你见过多少例实践部的伤亡案例？远的我就不说了，这半年，五次任务，三个小队，全部失去战斗能力。一组三个人现在还在校医院躺着。”
芬恩没有说话。
凯尔：“我并不是在让你为这结果负责，当你我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实践部在使用着一个甚至两个时代之前的装备上一线，科研部对此知情，却无动于衷。帕丁给到科研部门的经费在设计部门那一层被全部吃掉，根本不会有资源用来维护实践部特工的生命安全。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当实践部的学生们在拼命的时候，科研部在干什么？”
凯尔：“这不是在对你问着，你不是这个问题的负责人。埃尔博德·卢卡斯代表的是怀亚特家族，他们应该为此负责。怀亚特家族的人填满了整个设计组，科研部门的经费变成了他们的私产。以前的事已成事实，我只问你，你是否还希望继续让这情况继续下去？”
芬恩：“凯尔主任，我们只是跟指令做事……”
凯尔看着芬恩。
凯尔：“你们能做什么呢？这又不是你们能改变的。你们能管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那我就来说说你们的收入。怀亚特家族吃掉了科研部几乎全部的经费，你们真的能够管得好你们的部门吗？你手底下的人有多少是留有盈余的？”
芬恩想起了那个离开的小伙子。
凯尔：“不是怀亚特家族的人，就不可能进入设计组。不在设计组，就只能接受现在这个没有晋升空间的养老院现状。你可以不为你考虑，你手底下的兄弟们，也不要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吗？”
芬恩想起陪自己来抽烟的老伙计，和他刚出生的孩子。
但芬恩说：“凯尔主任，这不是我们……”
凯尔直接打断了他：“算了，我没耐心了。”
芬恩看着凯尔从她的手边拿出一个文件夹，抬起，放在他的面前。芬恩居然有些震惊于自己之前没有发现这文件夹的存在。
凯尔：“十分钟。去把所有实践组的人都问一遍。不愿意再跟着怀亚特家族干的，让他们在这文件最后签字。”凯尔将文件仍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芬恩直接定在原地：“凯尔……”
凯尔：“不是跟着指令做事吗？那就跟着指令去做事。我是主管实践组的副主任，现在我在给你下指令。”凯尔抬起手，看了一眼手机屏保上的时间，“十分钟后，无论拿得到拿不到这文件，我一定会走。我说这话的时候，你还有十分钟。现在已经不到了。”
凯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芬恩的视线在凯尔面无表情的脸，和那文件之间来回移动。他最终拿起那文件离开。
十分钟。凯尔睁开眼睛。她能听到实践组办公室里的争论。芬恩还没有回来。凯尔站起身，走向电梯。她说到做到。
芬恩叫住了她：“凯尔。”
凯尔看着气喘吁吁的芬恩，从他手中接过那文件。文件末尾稀稀拉拉签着少数的几个名字。凯尔在这里面没有看到芬恩·康拉德的名字。
凯尔犹豫了一下：“上次你单独来跟我说过去找实验楼的事情对不对？”
芬恩愣了。
凯尔：“如果我是你，我会在这名单上签字。虽然帕丁另找技术人员多一个少一个区别不会特别大，但是能少一个还是少一份麻烦。”
凯尔将文件夹重新递到芬恩的面前，等待芬恩的动作。
芬恩终于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