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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山城殡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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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强带楼囚蝉来的最后一个地方,是镇子中心的祠堂。

    整个镇子的男人全是一个姓,姓占,全都记名在这个祠堂里。

    想着祠堂里应该能探查一下这些人的年龄,楼囚蝉就一脚踏了进去。

    刚向前迈了几步,她身后的门合上了,好在祠堂里还点着三两根蜡烛,不至于陷入黑暗。

    楼囚蝉几乎是在门关上的那一个,立即回身打了一拳在他的腰侧,将他的手扭到背后去。

    一个两个的,都爱玩关门这一套。

    “不想活了?”楼囚蝉用力压了他胳膊一下。

    “不不不!我只是想要求您一件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福强扭着身子,脸贴在冰冷的石面上,胳膊的疼痛让他流下眼泪来。

    “是吗?那你说说,是什么?”还好福强穿的是长袖,不然他将面临的是楼囚蝉将扒了他手臂上那一层皮,不然真的不想碰。

    “是……是……我想求您……不要把狗子埋在镇子门口,不要听狗子爹的……”福强一个字一个字很小心地回答道,就怕哪里说错了,惹得楼囚蝉又生气。

    听到这个要求,楼囚蝉来了兴趣,问他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被镇压了……埋在门口……不好。”福强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怕楼囚蝉拒绝连忙补充,“是有一天我做梦梦到的!梦里有一个老人家对我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了,只是那个老人家说如果我不找送阴人这么说,我们全家乃至全镇子都要遭殃!”

    送阴人来的第一天,福强没和送阴人说上话,第二天一起来,福强家里的鸡鸭全部死光了。他觉得这就是梦里那个老人说的“遭殃”的前兆。

    所以今天早上他执着地要来当向导,就是为了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和楼囚蝉说这件事。

    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一是做梦梦到这种事实在是太荒谬,另外一个就是其他人对他们孩子的残缺尸身根本不会重视。

    楼囚蝉思索了一下,把福强给松开,状似随意地在祠堂里转上一圈,随后推开门走出去

    远处站着几个人,为了防止他们起疑,楼囚蝉张口就转移责任说:“你们谁擅自关的门?是想要我一起给你们也送阴吗?”

    远远跟着的那些人赶忙摇头,全都散开,他们不就是为了自己不被送阴才……的吗?哪里会嫌命长去惹送阴人的霉头。

    而楼囚蝉的这一句话不仅打发了跟着的人,还代表着她同意了福强的话。

    反正她已经答应了二丫,这两个人目的虽然不一样,可是目的地是一样的,答应一个也是答应,答应两个还是答应,没差。

    福强听了她的话,当向导当的越来越殷勤尽责,不断谄谀,脸与神情更加贼眉鼠眼。

    两个人逛了一会,掐着大约三四点钟回了香梅家里。

    是时候该送阴了。

    太阳半斜的吊在地平线上,用它最后的一点光亮,将漫天云彩染的通红。

    云的颜色就像是狗子的血。

    每次杀了孩子之前,他们都会先给孩子放血。

    手腕、腿根、脖颈,全都被深深地隔开,让血慢慢地流出来。

    血染红浴室,染红院子,染红了整片天。

    漫天血云之下,四人抬棺,棺材头和楼囚蝉平行,一起向镇子外面走去。

    楼囚蝉手里捧着一大筐的白色的纸元宝,每走一步向外撒一把,作为狗子的开路钱。

    走出几步,亦步亦趋跟在楼囚蝉身后的香梅突然小声地问了一句:“大人,您不叫魂吗?”

    之前楼囚蝉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现在听到香梅的话,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是叫魂。

    之后每走一步,随着纸钱一起撒出去的,是楼囚蝉特意压得低沉的叫魂声。

    “占勾!”

    “占勾!”

    这是狗子的大名。

    香梅突然有点后悔,她不应该提醒楼囚蝉的——她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能感觉到,她的右后方,棺材的尾巴那有一道目光,粘腻地注视着自己。

    楼囚蝉每喊一声,她就冷一分,身后的目光也跟着变得强烈。

    会是狗子吗?

    香梅不敢回头,狗子啊,你快走吧,妈妈会永远记着你的,你就不要来了……

    七七四十九声喊魂后,楼囚蝉听到身后一片抽泣声,连后面两个抬棺的手都大幅度抖了一下,险些把狗子的棺材砸到地上。

    楼囚蝉转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对上了狗子青白的一张脸。

    狗子坐在棺材末尾,腿垂下来一晃一晃地,阴沉沉地盯着香梅和他爹看。

    随着一声声的叫魂,狗子的身躯越发的凝实。

    跟随在棺材后面一起送葬的人好多都吓得腿软,停在原地不再跟随。

    “妈,你回头呀!”身躯凝实能开口之后,狗子第一句话就是对着香梅说的。

    香梅梗着脖子,半天不敢转一下,仿佛那天扑在肉上哭的人不是她。

    “狗子,妈的脖子落枕了,转不过来。”香梅的声音直发颤。

    香梅老公倒是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苍白着脸转回来,腿脚开始颤抖。

    “是嘛,那你看到哥哥了吗?哥哥在前面,你们不用回头就能看到的。”狗子善解人意地说道。

    听到它这话,香梅夫妻俩,齐齐一抖。

    哥哥…??

    他们从来没和狗子说过它有一个哥哥。

    而且前面……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二丫确实在前面,他和狗子两个人一个坐在棺材头,一个坐在棺材尾。

    只是只有楼囚蝉能看到二丫。

    不止二丫,他们已经快要走到镇子门口了,就在镇碑边上,密密麻麻地挤着一大群小孩鬼。

    每叫一声魂,他们就更加凝实,等在镇子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送葬的队伍。

    “好沉!”抬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棺材突然变得沉重。

    他们忍着害怕一路抬着棺材,虽然说棺材上多了一个孩子,可是两岁的孩子能沉到哪里去,棺材也不过二十八寸行李箱的大小,四个人抬绰绰有余。

    可他们就是觉得手上越来越沉重,甚至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棺材直接将他们的手压入鹅卵石的地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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