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父亲
在黄金大陆的西边、巨大精灵环岛的东南角，有着一座举世闻名的城市——艾尔哈泊，在高等精灵封闭环岛之前，它几乎是整个凡世最繁华的港口。
记忆里的苏兹是第一次来到这座传说中的城市，当他走进高等精灵富丽堂皇的会议大厅时，这位年轻的卫道士也被深深地震撼了。
与人类的审美和建筑风格不同，高等精灵的建筑更高更尖更瘦。
华美的白色大理石墙壁没有一丝人工雕刻的痕迹，墙外的大树枝叶穿过墙壁在屋内自然地交织着，其上悬挂着的魔法灯具散发出远比燃灯更加明亮柔和的光芒。
屋子顶部是一座尖塔，由神秘的魔法水晶组成，当阳光撒下时，屋内立刻蒙上了一层朦胧又梦幻的色彩，带给人哀婉而崇高的强烈情感。
透过半透明的水晶尖塔，苏兹看到会议大厅不远处的森林顶端，点缀着一只只纯白色的飞鸟，它们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海洋，偶尔发出悠长悦耳的叫声。
穿过华丽的走廊，推开高大沉重的金丝大门，苏兹见到高等精灵们已经占据上座，也见到了一张让他至今都魂牵梦绕的脸庞。
那是一个伟岸的精灵，随意地坐在会议室的最高位。
耀眼的金色长发和精致华美的丝绸长袍无不显示着他高贵的身份，可这样一个人，理应和卑微的卫道士扯不上任何联系。
但苏兹一眼就认出他是谁，或者是，认出他是自己的谁。
父亲，自己的父亲，从未谋面的父亲，将自己抛弃的父亲。
苏兹看着这个精灵的双眼，那是一对与自己的眼眸一模一样的碧绿湖泊，勾起苏兹血脉相连的感觉。
他一眼就认出自己的父亲，哪怕他们从未见过面。
这一瞬间，阳光透过魔法水晶，给坐在高位的高等精灵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辉，苏兹有些恨将他抛弃的父亲，可此刻他也恨不起来了。
有许多话语堵在他的胸口：为什么将我抛弃？我的母亲是谁？为什么没有找过我？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法想象的幸福在苏兹心中洋溢，他眼中的湖水几乎快要倾倒而出，这个年轻人炽热地望着高座上的精灵，渴望得到一丝回应。
可回应他的是一片虚无，既不是热情，也不是冷漠。
“塞西尔大人，卫道士的人已经到齐了。”精灵侍者躬身来到这位高等精灵领主身旁，用精灵语谦卑地说道。
塞西尔扫视远道而来的卫道士，视线却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他看向苏兹时，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仿佛在看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东西。
在那之后，苏兹再没有心情关注会议的内容了，他的心已经沉入湖底，他不相信塞西尔没有认出他。
当苏兹浑浑噩噩走出会议大厅时，心中只有沉着的悲痛。
痛苦的挣扎已经过去，质问的话语好几次脱口而出，但他的理性告诉自己：一旦宣泄出自己的愤怒，不仅是自己，整个卫道士都要遭殃。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苏兹的肩膀，他侧头看去，是一张干燥粗糙的面孔，与高等精灵的容颜相去甚远，但这才是苏兹真正的父亲。
“小子，沉下心，不要被精灵的把式冲昏了头，我们已经谈妥，再过不久就回航了，你好好放松下吧。”哈维克看出苏兹的状态不对，这个老男人竭力地安慰道。
父亲的印象在苏兹眼中重叠，他很庆幸哈维克是他的养父。
这时，卫道士的几个小伙子来了，他们笑嘻嘻地拉走苏兹，走到室外的一棵巨树旁。
“嘿，尖耳朵，我刚刚偷听到高等精灵的对话，这帮盛气凌人的家伙绝对想不到我也会精灵语。”为首的小伙子兴奋极了，时不时回头张望。
“你听我说，那帮精灵在会议大厅上面的尖塔上有很大的秘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绝对少不了宝贝。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我们偷偷捞点好处他们绝对想不到的。”
苏兹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他了。
因为他是他们当中最适合偷东西的人，简直是天生的盗贼 。
半精灵有着精灵的敏捷，但又不像精灵那样高大，人类的身材很好地为他弥补了这一点。
苏兹像人类一样灵活，无论是身体还是道德。
自卑和痛恨之情立刻被点燃了，复仇的欲望不合时宜地在他心里躁动。
“他们不认可我，好，我就去把他们偷个底朝天。”苏兹心想。
“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偷个丁点水晶或者饰品，就足够我们吹一辈子啦！我们不能进去，不然会打草惊蛇，我们就在外面放风，你还记得我们的暗号吧？”这个小子没想到苏兹比他还要胆大包天。
商量剩余的细节，卫道士们马上开始了分头行动，很显然，他们已经是惯犯了。
想要上水晶尖塔，从底部上去是行不通的，那里有着精灵卫兵严加把守。
所以苏兹另辟蹊径，他跃上高塔旁的巨树，从这里的粗壮枝干他可以直接跃向高塔的石制窗口。
精灵们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粗心大意的。
在魔网崩溃前，这座尖塔上无时无刻不有着法师驻守，六环的侦测矩阵一刻都没有停歇，但如今，即使是精灵也没有这样的力量了。
而且精灵内乱之后，高等精灵已经和平了数百年，封闭的安全感还是让他们的危机意识麻痹了。
苏兹脚尖轻点在窗口，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宛如一个幽灵在楼梯间游荡。
黑暗和阴影如同苏兹的朋友，在寂静里翩翩起舞，盘旋向上的阶梯和堆叠在一起的杂物，仿佛变成了一滩混沌的海水，彻底隐没了苏兹这条难料的鱼儿。
如果有盗贼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这是只有真正资深的大盗才拥有的技能——黑暗行者，而这个年轻的卫道士已经将它完全掌握了。
这座水晶尖塔内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绚丽，相反，有些出乎意料的朴实无华，但也因此给了苏兹许多可以躲藏的空间。
苏兹连续躲避了数个在楼梯间巡逻的卫兵，这些全副武装的高个子无一不是训练了将近百年的尚武护卫，如果是单挑，苏兹绝对不是他们中任何一员的对手。
可即使拥有这样的武力，苏兹也觉得他们过于懈怠了，哪怕是以卫道士的标准来看。
这些身着瓦尔银甲的精灵们，往往将锋锐至极的精灵战矛放在一旁，肩靠肩聚拢在一起闲谈，没有丝毫的警惕。
难道数百年的和平能使人堕落至此吗？苏兹心想，他们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当苏兹安然无恙来到尖塔最顶端时，仍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
他听卫道士的小伙子们说，尖塔最顶端就是精灵们用来收集最宝贵物品的地方，一旦进入这个房间，就再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因为这种藏宝室，没有任何人能够允许有其他人在里面驻守，就算是最正直的人也不行。
苏兹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尖耳朵，眼神里流露出贪婪和愤恨，一个半精灵小贼大闹高等精灵水晶塔？听起来就有趣极了。
可当苏兹真正看清黑暗中的大门，才发现藏宝室的门根本没有关紧，有丝缕荡漾的微光从缝隙间溢出。
还有叫人颤抖的，让人骨头也止不住发寒的不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