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何为人间
相比于龙寰他们的损失惨重，军队玩家这边可以说是势如破竹。
怪物数量虽然庞大，但是并没有高端兵种，只是一群最基础的低阶部队。
这样的怪物群只是空有数量而已，在成建制的正规军队面前就像一群散兵游勇，只需稍微合理分配各小队以及武器，剩下的就是屠杀。
哪怕他们才是被包围的一方。
遗迹浮岛，会客厅内。
诡爵躺在华丽宝座之上，闭着眼，很安静，很放松。
哪怕此刻，他的全身都仿佛像一阵雾，被无形的狂风不断吹散，不断撕裂，不断的又汇聚到原处。
疼痛，这是他多久没有感受到的感觉了，真令人享受。
诡爵表情舒适至极，嘴角都难得的翘起。
“大人，为什么不派出精锐去杀了外面那群逐世者？您这样会引起别的几位大人不满的。”
盔甲骷髅跪在诡爵面前，头颅一直低着，哪怕说话也没有丝毫抬起。
“他们？又来不了环流带。”
诡爵毫不在意，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宝座的扶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就在铠甲骷髅将要离开大厅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说。
“能活着就不错了，管这么多干什么呢。”
在诡爵身下，在这座废弃城堡的身下，遗迹浮岛正在飞速前进，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巨大。
遗迹浮岛一路上横冲直撞，无论是遇到了零星的玩家浮岛还是怪物浮岛，全都被轻易撞碎成为了这浮岛的一部分。
他，或者是这座浮岛，正在疯狂的远离这个地方，远离那群还在厮杀中的玩家。
【文明】与【战争】吗，都是一样的无趣与恶心。
厮杀，疯狂的厮杀，这是黎生现在在干的事情，青铜偶为了保护他已经被打的变形，狗子们身上全是伤痕。
而自己，手中的青铜尺上全是划痕与血液，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计其数。
他已经杀疯了。
黎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疯狂，如此不理智。
相比于他，江晚舟居然战力更高，好像是位练家子，每次都在他身旁跟着厮杀，却是游刃有余，不但受伤极少，还数次救了他。
黎生两人在外围足足牵制了近三个小时，几次冒险杀入怪物浮岛之中。
当他解决的小型怪物浮岛都达到十三座的时候，军队玩家才终于从怪物浮岛都包围圈中杀了出来。
一刀一枪，活生生杀出了包围圈。
原本数千的怪物如今还在周围的已经不足一千，除了一部分中途撤走的怪物浮岛，大部分都被玩家砍死丢入了化源池中。
可惜的是，军队玩家中也有人拥有化源池，这让黎生这位中间商少了一笔大生意。
“小兄弟，谢了哈。”冲出重围后，长城过来拍着黎生的肩膀一脸笑意。
被牵动伤势的黎生表情顿时狰狞。
“抱歉抱歉，没注意。”长城也是歉意一笑。
成功突围后的军队玩家，数量已经少了一半，不过大部分都是随从战死，玩家损伤不是很大。
黎生这边也死了几只狗子，不算江晚舟剩下的那一只，黎生还有三只狗子兵，并且全都奄奄一息。
“没，我这其实也没多大用，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黎生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等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上头了，就凭他和江晚舟两人，哪里有帮助别人的实力，几次冒险攻击其实也就只能牵制不过百余怪物。
就这样还是几次险死还生才能做到的，期间数次要不是江晚舟救了他，他基本上都完蛋了。
“小兄弟，你玩家名叫什么啊？”长城战斗中是看见了两人的行动的，对他们很是有好感。
“额，黎巴嫩交换生。”
黎生有点不好意思，当要报自己游戏名的时候才觉得当时取名太随便了，怎么感觉有点说不出口呢。
不行，下回得改一个名字。
“嗯？你就是那个有化源池的玩家对吧，来来来，来人搬点怪物尸体过来转化。”
长城对于黎生的名字倒是不觉得哪里奇怪，见过的奇葩游戏名多了去了，这个可算够正常的了。
他在意的反而是那个化源池，有了黎生在转化速度会快上不少，补充招募随从也会更快。
“小兄弟，租用一下你的化源池没问题吧，放心按之前频道里面的交易价格算。”
长城都安排人去搬尸体后，才想起来询问黎生意愿。
“用，随便用，你们直接给我100道源补充一下战力就行，多的全免费。”
黎生当然不介意，别说有赚头，就算没有赚的让对面欠个人情也好啊。
“谢了。”对于黎生的要求，长城并不介意，好感也更近一分：“不过，小兄弟你胆子也是真的大，以后还是少冒险，何况你还带着个女生呢。”
黎生这时候也觉得有点后怕，刚刚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上头了非要去参战，而江晚舟居然也没有抛弃他。
眼带歉意的看了看江晚舟，走到她身边悄悄的说了句抱歉。
“嗯？抱歉什么？”
江晚舟声音还是那样冷清，听着就感觉像是在拒人千里之外，黎生以为她是很不满的。
“刚刚我冲动了，非要过来帮忙，还连累你一起冒险，实在对不住。”黎生解释了一下，也说的很诚恳。
“不，我留下来不是因为你的决定，我是在意那个诡爵说的那些话，我是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江晚舟站在那，说的很平静。
对于江晚舟的疑惑，黎生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也有点一知半解。
“我身上多了一个叫做【文明】的词条，这个词条也许是一种超凡能力，具体效果不知道，但是让我看见了很多人的一生。”
黎生努力形容着他的猜想，不一定对，却也不会是乱说。
“那感觉没什么用啊，怎么感觉你刚刚跟变了个人一样。”江晚舟觉着，这个能力也不是很有用。
“很难形容，那个感觉，就像是你陪伴他走了一生的人突然会死在你面前，让我有点难受。我就想帮帮他们。”
“你看见的是这些人的一生？”江晚舟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那些军队玩家。
“不一定，但是有人是。”
黎生看向一个方向。
“比如那个在搬运怪物尸体的大哥，他守边守了二十年，刚退伍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又比如那边已经死了的那个，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天正准备结婚。”
“还有那个，帮队友挡刀受了重伤的那个，他之前是个贼，因为偷东西被抓过五次。”
……
黎生看着四周，说了许多人的经历，越说越沉默，他偷窥了别人的一生，但是也被这些平凡人的一生偷偷改变了心绪。
“你知道吗，在小说里，这叫做圣母。”江晚舟总结了一下黎生现在的状态，又补了一句：“也许还能加个婊字。”
“他们其实都是些普通人不是吗，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我只是想活着，他们也想吧。”
黎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形容，他其实觉得江晚舟的形容没错。
在秩序消失的世界，有这种心态的都是圣母，他自己是，面前这群人也同样是。
拿自己的命去救别人。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是活不好的。
长城看着两人说悄悄话，黎生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误会了什么，走到了两人中间。
“怎么了，惹你女朋友不开心了？”长城说着还拍了拍黎生肩膀安慰道：“哎呀，床头吵架床尾和，等干完这一仗晚上慢慢哄。”
黎生顿时懵了，耳朵瞬间通红，啥玩意，我也才和她认识几天好吧？
“别，她不是我女朋友。”黎生连忙否认，这个便宜占不得。
江晚舟的战斗力他可见识过，自己还没活够呢。
江晚舟脸色也是微微一红，表情难得少了几分冷淡，扭头恶狠狠的瞥了长城一眼：“没脑子可以不说话。”
长城知道是自己猜错了也老脸一红，连声抱歉。
千里之外看着这边三个脸红到一块去的家伙倒是很不耐烦，对着长城就吼了句。
“柱子，没事干就过来帮忙，在那里扮什么猴屁股。”
“哦，来了来了。”
长城被千里之外提醒后连忙过去帮忙，安排着人排队转化怪物尸体和领取道源招募随从。
黎生他们已经不用参战了，被安排去后面跟大部队汇合。
军队玩家们动作很快，快速打扫完战场并补充兵力后继续向着目标地区出发，他们还要去救人，救那群被围困的人。
听到千里之外的安排，黎生有点不可思议，后面有大部队？那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支援？
结果等到过去汇合了才发现，那所谓的“大部队”，其实就是一群由普通百姓组成的玩家，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和女人。
虽然在这个游戏的修正下，老弱也都被强化了身体，但是以往长期的生活下来，已经造就了他们不适合战斗的心理。
“他们这是想收拢玩家？”江晚舟看着面前这群人感到了难以置信。
可从一位带路的伤员那得到的是另外一个答案，后面这些人全是他们自从怪物暴动开始，一路上救援的玩家。
“居然全是救来的。”
这么多人，黎生不知道他们要经历多少战斗才能汇聚起来。
在这个地方，没有国家，没有政府，一切都是重新开始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救别人。
相比于前方全是军人组成的队伍，这边明显遭到怪物浮岛攻击的数量要少上许多，留下来防守的人员自然也更少。
但反而战死的远远高于前线，都是为了保护这群并没有什么作战能力的平民。
死亡的，全是年轻人。
老弱妇孺们都活的好好的，既没有遭受到怪物攻击也不用加入战斗。
“他们，是不是还没有明白这个世界变了。”江晚舟发问，她向来是个理性的人，这样的行为基本没有足够利益可言。
“那不重要了，至少现在，我觉得刚刚的冒险是值得的。”
黎生说话的时候也观察着那群人，有被成年人抱在怀中的小孩，有躲在领地核心内的妇女，还有许许多多习惯性弯曲着腰的老年人在四处张望。
他们的眼中无一不充满了惊惧与担忧，相比年轻人，他们更难理解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更难在这种需要战斗的环境中生存。
在这一刻，黎生觉得有时候当一当圣母也没什么不好。
对这世界，总得有点善意。
哪怕在几分钟之前，他还觉得是文明那个词条干扰了他的思维。
那个【文明】让他变得不像是自己，不像那个平凡的自己，心中同样藏着胆怯与恐惧的自己。
对比这边起来，龙寰他们那边好像才是真正的末日人心。
帮助，背叛，疯狂，冷静，一幅幅人间百态在此刻演绎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