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道使然

    离山之巅，未阳之川。

    一座古庙孤寂地矗立在山之巅，仿佛自云中而来，又自云中而散。

    浮生缓缓落下一子，沉沉地望着对面，“该你了。”

    羲和随手一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堵死了浮生整个后路，一字落，局已定。

    浮生缓缓勾起嘴角，一头白发随风飘动，在这山顶之上，像是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听说你找到星忆之人了。”

    羲和闻言没什么奇怪，这老和尚已然成精了，不知还有什么事儿能瞒住他。他点了两下头，又嘲讽地看着对面，“怎么？莫不是你也觉得我不该找回记忆？”

    浮生微微扬唇，“世间一切皆有缘法，他们多生一段记忆，你失去一段记忆，乃是上天安排如此，不可逆，不可怨。”

    羲和轻嗤一声，“天道安排？为何？为何偏是我？天道可曾问过我？又可曾问过他们？”

    浮生双手合十，微微一拜，“阿弥陀佛，那便随你去吧，望以后，你莫要后悔。”

    羲和低敛了一下眉眼，没再说话。

    若是谢栀瑶几人在这里便会发现，此时的羲和不过弱冠之年，一身道袍仙姿绰约，一双眼冷若冰霜，像染着血气，又好似一面冰泉，深不见底。

    羲和慢慢起身，转身，挥了挥手，“老和尚，你自己慢慢在这儿当神仙吧，老道我啊，去找我的红尘了！”

    浮生温和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悲悯是对着羲和的，也是对着那星忆之人的，更是，对着山下的万生万民。

    然而羲和没有看见这悲悯，他未曾回头，就那么一步一步地往古庙外走，往山下走，往那人世间走。

    浮生终究出声叫了他一下，那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却又好像字字带情，“羲和，若你有一天发现，那记忆是你自己不要的，此时的不接受，乃是你昔日的所求，你，可还不会后悔？”

    前面那人缓缓停下脚步，良久，他重新抬起脚，向着自己想去的方向走去，羲和没再多说一句话，但他心里却想，“即便是那样，我也认了，我，也认了。”

    浮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等再看不到他的身影时，他又微微扬起唇，悲天悯人地看向天上的云，“人啊！当真是奇怪，明明是自己求来的恩典，竟又在许久之后当成枷锁。”

    他知道羲和不是只为了自己的记忆而下山的，他还为了那些孩子们，那些多了一段记忆的孩子们。

    可，天道使然，羲和是自己所求，那些孩子们却不是，一切都是缘法，一切都是命，半点儿都由不得他人。

    浮生就这样端坐在桌子前，端坐在古庙里，好像数万年前，就是如此。

    羲和出了门，慢慢下山，明明没有路，但只要他走，便总能走对方向，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在这过程中，他又慢慢变成一老头的模样，羲和没有笑，但他的眼睛里却碎着星光。

    他没再回头，他也无需回头，一切的后果，他都认，倘若真的后悔不已，大不了是一个死字。

    毕竟，他，已经活的太久了。